“没关系,我还有得穿。不过你哥哥的衣服,我觉得很抱歉。我买一套新的还给他吧。”
“不用啦,他还好多呢,你就别这么见外了。”
“很抱歉,把你家弄成那样,我不但没帮忙收拾,反而让你又跑来。”
“没有啦,你如果再这样说,我还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呢。别说这个了,你决定买樱园的房子了?”
“我下个星期打算去下定。各方面来看都还不错的。”
“嗯,我也觉得这个楼盘挺符合你要求的。你先别急着交钱,等我的消息。”苏颖再次嘱咐他。
“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
“好啦,再怎么说你也是因公负伤,就算是祖国人民对你的一点嘉奖,嗯?”
“那你不要太麻烦。”
“不会的。你今天早点休息吧,很累吧?”
“有点。你也是。”
收线后尹恪诚才发现自己有点紧张,或者说有点兴奋。他一方面害怕苏颖对自己源源不断的关心会令双方的关系过于密切,一方面却又努力配合着苏颖对自己的关心,甚至很享受。他也能感觉到苏颖的关心是真诚纯洁的,大约女性对自己这种重度残疾的男人多少都会同情的,在医院的时候就是靠了护士们的帮忙他才不至于没有干净衣服穿。他习惯性的觉得苏颖不会喜欢上自己,但是他又觉得苏颖可能多少对自己还是有点好感的,至于这种好感中同情占了多大比例就不好把握了。在他的内心深处不是没有无法抑制的私欲,他也不是没奢望能与一个亲密的伴侣一起度过自己可能不算太长的余生,但是这种欲望总是无法凌驾于理性和道德之上,即使有这样一个女孩,他的身体也注定无法陪伴她共度百年,她将在痛苦的回忆中孤独的度过很多年,况且自己这样的身体,也注定了无法像健康的男人那样给她足够的呵护和安全感,甚至无法给她“性”福,所以从道德上讲,自己这种高位截瘫的废人就不应该有对象。但越是这样想,就越不甘心,就越想证明自己不是那么的残废,那么的无能。
两年的时间里,这种是是非非,感情与理性,欲望与道德,几乎时刻都在尹恪诚的脑中战斗着,连他自己都无法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苏颖的出现令一切的问题都具体化了,只是依然无法下结论。尹恪诚知道自己不能主动,也不应该主动,但是被动的接受就是正确的态度吗?
还有,尽管没问,但他有九成的把握,苏颖没有男朋友,那衣服就是她哥哥的。
或许现在需要一枚金币。
苏颖的独白
苏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么个仅仅是值得同情的对象报以如此强烈的感情,从尹恪诚家回来她就一直窝在沙发上想这件事情。
在苏颖的印象中,坐轮椅的残疾人除了极个别像张海迪、桑兰等人被大众媒体广泛称誉的之外,在现实生活中却似乎是根本不存在的。她在美国偶尔遇到过,但也从来没有真正与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她知道国内的无障碍建设很落后,就连Γ这样的国际著名设计行接下的case里,无障碍建设依然很薄弱,也是客户最经常要求简化以降低成本的item。她出入都是私家车,鲜有搭乘公共交通工具的时候,但是看看上下班期间挤得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就可想而知这一群体是无法借助廉价的公共交通工具出行,也就意味着他们很难获得工作机会,那么他们就更没有买车或者搭乘出租车的经济实力,恶性循环。还有医疗保障,QQ新闻经常会有某某残疾人的悲惨境遇之报道,考虑到中国14亿人口基数,这种典型所代表的人口也要有几百几千万吧。
苏颖在沙发上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想起在SHOPPING MALL与尹恪诚的偶遇。那次真的太过意外,也太过震惊。每次回想起售货员对他□裸的侮辱,苏颖就有去砸柜台的冲动。尹恪诚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的魅力与她认识的那些男性,比如她的兄长,截然不同。没有丝毫的张扬,甚至有的时候自信都不太足,就连笑起来都很含蓄,苏颖怀疑他是不是从未开怀笑过。这个人,他的身体,从胸口以下没有知觉。没有知觉,是怎样一种感觉?苏颖不是没有尝试过想象自己从胸口以下失去知觉的情形,那个念头令她几乎喘不过气,现在想来依然揪心。她轻轻的打了个冷战。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微笑着面对自己,礼数周全。苏颖在网上回答过不少购房求助的信息,“六号老兵”只是她帮助过的一个网友,论坛上也送过礼物了,别人也都是这样就罢了。就算和他一起去看房子,他不但过于隆重的请客去Le Palourde Chantante吃午餐,居然还要再额外斥巨资买名表送给自己。原来对他来说,仅仅是这样的帮助也如此难得,如此的弥足珍贵。
哦,又或许,苏颖转念一想,他是别有居心的。与那些自信满满的追求者不同,他的情感藏得非常深,永远被一张叫做“自卑”的网遮盖着。尽管每次想起来都心痛,苏颖还是尝试着换位思考。如果她自己变成那样,还敢喜欢任何人吗?不,不可能,因为自己一定会自杀的。苏颖再次叹了口气,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正看到他昨天送的那束花。的确很漂亮,放在这个房间中也很合适。但是除了送表之外——送花只是礼仪教养使然,他从来没有流露出这种情感,苏颖只能用女人的直觉去判断,而不能像过去那样能找到有力的佐证。
那么自己呢?
苏颖的视线又落到了已经拼好的蒙娜丽莎上。她是真的很怜惜他,忍不住的就想拭去他眼中的悲哀和忧郁。当他在她面前无助的流泪时,她是多么的想把他揽入怀中,让他把委屈宣泄出来。只是,就算能宣泄,他也无法再站起来了。苏颖觉得那一刻自己真的过于疯狂,为什么要吻他?好吧,那是一个怜惜的吻,换做别的男人,她也一样会吻下去的。那么接下来呢?她居然配合他,被他挑起了□!天哪!这就不是疯狂,而是鬼上身了。
为什么是他?!
苏颖庆幸自己是女人,不像男人对□有那么强烈的要求。工作之余,她也时常去酒吧喝个小酒,但从不酗酒,更不乱来。也不是没有被one night stand诱惑过,但始终不敢尝试,那纯粹是自我保护,不想把运气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且她的工作一向很忙,有限的精力也基本被工作消磨殆尽了,哪还顾得上这些。或许是太久的禁欲令她对男性的身体有着太强的渴望,尽管尹恪诚的小鸟不太好使,但他的宽肩窄腰和他性感的微笑真的很有诱惑力,而那次失败的尝试甚至令苏颖忍不住想再来一次直至成功。她的好奇心足以杀死世上所有的猫。
好了,不要做春梦了。苏颖苦笑着起身想给自己煮杯咖啡。那个人,做朋友应该还是不错的,他没有那么强的占有欲和攻击性,那可能不是很man,但是很gentle,他甚至对自己有些过分的玩笑都生不起气来。
视线一错,苏颖又看到了餐桌上的战车模型。哦,那是他亲手做的,威风的虎式坦克,打磨得很精细,喷漆也很均匀。苏颖听他说了之后真的到论坛上看了他发的帖子,前后忙乎了四个月,就为了一顿饭,送给自己了。他一个人,应该也很孤独。
苏颖想起儿时看过的童话,两只小熊找到了一块蜜饼,狐狸主动要求帮他们切分,一下子把蜜饼掰成了一大一小的两块。小熊很苦恼,不知道是哥哥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