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了一口气,印无忧依然起来,树干上已然换了新的面条,他心一横,又飞身上去。
澹台盈呆呆地看着这番情形,张着樱桃小口,喃喃地道:“那是印师兄的寿面。”她觉得印无忧比她年纪大些,她又不是玄天宗的弟子,所以叫印无忧做师兄。
列云枫低声道:“盈儿,别心疼你的面,你爹爹在化腐朽为神奇呢。”
澹台盈不信:“爹爹明明在打人,怎么会神奇?只是糟蹋了我的面啊,印师兄明天要过生日了,为什么还要打?”
萧玉轩、林瑜和贝小熙也都看呆了,原来打人也会有如此多的花样,眼看着印无忧一次比一次起来的不易,额头和身上都被汗水淋湿了,痛固然是难以忍受的痛,更让他困窘羞愧的是,他居然连一下子都挺不住,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得如此狼狈。
噗通。
又一次摔倒,印无忧坐在地上,正好撞到伤处,痛入骨髓,他明明是用力拽住,还用上了十二分的内力,可是他越用力,面条就断地越快,他摔得就越重。
嗖。
又是一束面条搭在树上,可是印无忧不起来了,把手中断了的面条信手一抛:“你是什么天下第一,你在耍人,这个不公平,不赌了,师父你要打就打吧。”他说着话,坐在地上,干脆都不起来了。
天高云淡芳华在
趴在床上,外边秋风瑟瑟,落叶飘零。
印无忧的脸,还是很红,微微发烫,他又尴尬又懊悔,又委屈又郁闷。
他觉得自己很丢人,居然会在那种情况下叫师父。自己不是死也不怕吗?怎么会轻易就妥协了,印无忧越想越是羞愧,感觉有些无地自容,方才那情形,好像一个耍赖的孩子。
印无忧。
印无忧自己恨恨地叫了声自己的名字,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思绪,郁结于心,无法释怀。
列云枫方才为他检视了伤处,还涂了些药膏,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连皮都不曾破,只不过是青紫了一片,和印别离那些手段比起来,这个真的不算什么。
以前他挨过更重的鞭笞,然后依然可以拼了性命去杀人,方才列云枫给他涂药的时候,他居然感觉到了很真实的疼痛。
难道,自己老了,变得脆弱了?
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啊,听人家说,人老了的时候,心会变软,对于疼痛会更加的敏感。
他们离别谷里边,很少有三十五岁以上的杀手,因为对于杀手来说,除了个别天赋异禀之人,三十五岁,已经是很老了。
这个时候的杀手,都会变得畏首畏尾,会贪恋女人,会想成家生子,极度渴望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这样的杀手就已经老了,可是离别谷里边,没有留任何退路给杀手们走,这些老杀手,不可能金盆洗手,他们在踏入离别谷的时候,就没有了这个选择。
他们生是离别谷的人,死是离别谷的鬼。
所以离别谷的杀手到了三十五岁的时候,就变成了训练新杀手的活靶子,结果不外一个,终是被人杀死。
血,死亡,都是印无忧司空见惯的事情,可是自从结识了澹台梦,再认识了列云枫,最后神差鬼使地投到澹台玄的门下,印无忧发现自己开始变得奇怪,也是真的是老了?
以前,他受的创伤越重,爆发力越强,现在,他忽然就不愿意起来,趴在床上发呆,这种感觉,慵懒,随意。
不知道列云枫什么时候回来,他去找澹台玄了,临走时还拍拍自己,笑着说没事儿。
不过,应该也没事儿吧。如果澹台玄要打列云枫的话,方才也就打了。
轻轻地敲门声,澹台盈很柔婉地声音:“印师兄,我能进来吗?”
印无忧哦了一声,也没回答,对这个漂亮温婉的小师妹,印无忧没有什么感觉。她长得是比澹台梦美丽,纯真如云,温柔如水,对几个师兄都特别信任和关心。
有时候,印无忧会很奇怪,为什么澹台盈和澹台梦的性情完全不同,澹台盈不喜欢练武,反而喜欢钻到厨房里边去烧菜做饭,其实这里有专门烧火做饭的杂工,可是她还是常去厨房里边,时而弄出些很奇怪的东西来。那些东西用料考究,看着也好看,可是,味道就不敢恭维。
印无忧很明了,那些菜肴是澹台盈用心做给谁的。
如果澹台盈不是澹台梦的妹妹,他会很讨厌这样的女孩子,既然知道人家不喜欢自己,干嘛还要对他好?好得这样委屈,真是岂有此理。
澹台盈进来,手中托着漆盘,里边有碗荷叶粥,还有个青花瓷的盖盅,她轻轻走过来,把漆盘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印师兄,这个荷叶粥是爹爹煮给你的,这个”
她打开了盖盅,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传出来,那香味里边居然可以感觉到暖暖的甜,梦一样的甜。
这股味道,让印无忧一下子惘然起来,想起自己小时候做过一个梦,好像这么多年,他就做过那么一个梦,梦见在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里边,母亲抱着自己,快乐地飞跑着,拂面是柔如春水的风,扑鼻的是暖暖微甜的香,梦醒时,他发现枕上潮湿了一片。
这个梦,太真实了,所以印无忧从来不舍得跟任何人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