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清和再次磕头,额间贴在蒲垫上。
“我自己,又算不算苍生的一员呢?”
“我是不是也得爱自己呢?”
她抬头,一目澄澈,像极了在等待谆谆教诲的孩子。
可世上,再没有会为她解惑的师父了。
祈清和依旧在自言自语。
“我困惑了很久,无情道为何要求登云梯,去往离恨天。”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
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我想,当年走的那条云梯,上面加诸我身的种种,或许不仅仅是一种考验,更是映照。”
“它想让一个人重新认识自己。”
祈清和停顿须臾,忽然轻轻笑了。
“我失忆后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陪我一起寻回过往,我知道了苍灵东君的生平,知道了兰月渡的故事,我一生的经历似乎已尽数揭开。”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
“祈清和是谁?”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她的故事一定有个起点。
她要刨根问底的,去再次了解她自己。
祈清和看着兰珩牌位,深深呼出一气。
“可我当再次审视自己时,却发现我似乎早已有所偏爱了。”
道观内的长明烛光跳动,微弱的温暖将她的影子拉得朦胧。
祈清和低下头,眼睫如蝶翼。
“人间四百四十病,最苦不过相思离别,我跟着您行医问道,却将这最简单的道理都忘了。”
“直至我心悦一人时,才再度想起。”
祈清和闭了闭眸,眸光里漾开一泓浅笑。
“我孑然漂泊于这世间,是他穿过千难万险,来到我身边。”
“可到最后,我却发现他原来也是个一生被困于囹圄的虚妄之人,他太明白孤寂是何种感受了,所以才那样不计后果地想带我离开。”
说着说着,眸光里就有了水雾。
“我没法放下他。”
祈清和闭上眼,最后一次朝着兰珩的牌位深深磕头。
“我只能赌一把。”
“我赌他如今不在人间,身处虚妄。”
她站起身,在道观里停留了很久很久,最后轻轻转身,坚定离开。
大雨连绵成雾。
应知离在黑暗虚无中缓缓睁开眼。
这一次无需任何打量,仅凭气息他就明白自己被关在了哪里。
苏宴以鬼物魇兽的力量,将他反囚于地狱噩梦中。
按理而言,他应当可以轻而易举消解此处禁锢,毕竟他本就是为渡化这些而生的神。
可为了让苏宴如愿以偿,他消耗了不少精力。
没有逃跑的气力,只能不得不在此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