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把不老实的小屁孩送到医馆后,大夫唠唠叨叨地说了好些爱护身体云云的话,给这小子上了夹板。
日行一善后,那小子脸色还是绷得紧紧的,两人也不与他一般见识,将药钱结了便离开医馆。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大夫握着笔顿了顿,手底下的医单空在名姓那一处。
少年见他们二人真的离去了,不免有种空落落之感,“剩余的余,歌声的歌。”
大夫颔首把医单递与他:“每日三服,避水,少做发汗之事,果蔬肉食均衡些。”
余歌低声道谢,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去。
说是家,其实是一处金玉之地的边角料罢了,低矮的瓦房和颓势的墙垣,砖缝之间蔓延出油绿的青苔。
他一直走到夕阳西下才到了家门口,后背出了一身汗,医嘱是欲遵不能了。
院中一个青衫男子正坐在小马扎上,望着天边淡淡的月牙,听到有人拖沓着步子而来,唤了一声:“余歌?”
余歌扶着矮墙站在门口,这里已经没有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脚下的黄土随着他的步子,裤腿上沾满了黄尘。
院落中斜阳半褪,四四方方的小院落里住了两户人家,平日里总有孩童哭闹的声音传来,这两天那户人家外出省亲去了,兄长与他都安生不少。
他叫余歌,兄长叫芳雅,都是无姓的好名字。
“你怎么了余歌?!”芳雅人如其名,与余歌完全不同,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讨喜得多,谁和他多说上几句话,都如沐春风。
余歌摇摇头,对他难得有了些柔软:“没事,就是摔得狠了,养养就好。”
“对了,”他躲开芳雅伸来搀扶的手:“还没恭喜兄长,得入大理寺,今后怕是能青云直上,摆脱这无谓的命运。”
芳雅觉察到他的躲避,收了手没再强求,“哪里就平步青云了,只是个小小的寻官。”
余歌没再说什么,拎着药进了自己屋中。
芳雅在他门外站了许久,直到他的影子被月光映得有如实质,才收了院中的马扎回了房。
没有孩童玩闹的夜间,能听到鸟叫蝉鸣,和血肉滋长的声音。
身上没有一处不痛,没有人对他放轻手脚,毒打落在他身上,他却只想要问一句为什么。
他与芳雅相差四岁,同是无父无母的济慈院出身,相依为命,他真的把他视作兄长。
他太想有一个家人了,不会抛弃他的家人。
芳雅总说他这张脸太出挑,若是个姑娘,便也不会如此命苦,总有富贵人家买了去。
他不求什么富贵人家,每日粗茶淡饭有风有月,他便觉得很好了。
上天不允许他拥有更多,他就收了自己的贪图,做个简衣陋巷的凡夫俗子。
芳雅将他带到宴席中,带他看美酒佳肴满桌珍馐之时,他真的以为这是芳雅的高升宴,喜气洋洋地笑起来,真心实意地祝福他的兄长前程远大,不再奔劳。
因而忽视了高位座上如狼似虎的目光。
待芳雅走后,他与那不知是什么官的大人物共处一室,干裂树皮般的手渐渐从他的膝头抚上他的脖颈,把玩着他年轻的肌肤,嘴里吐出腐臭的气息。
“好貌美的小公子,那穷书生说身边有个玉人似的娃娃,老夫还不相信……”
余歌在山崩海啸的耳鸣里回过神来,杀气腾腾地将自己脸上的手肘反拧,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了整层。
很快有人推门闯进来,他一把掀翻酒桌,缠斗几许,终究寡不敌众,拳脚如雨滴坠落,那名叫陶海晨的贵族子弟闯了进来,一脚踩在他脸上,要拿他向那老不死的东西卖个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