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总对他笑的人以前都是一个人过年,严格来说或许是和他在一起过年,但只是无声地待在同一家便利店而已,那个人每年都会在新年的时候多买一包烟,买单的时候拿起一包就将另一包顺着桌面推给他,然后和他说‘你的’,他每次都是闷闷地说一声‘谢谢’,不点头也不抬眼,脸上依旧面瘫,但他觉得那个人脸上的笑未必就会洋溢着属于过年期间的开心,毕竟对方总是冷着个脸对着窗外的写字楼发呆,一个不回家过年又总是忙碌到深夜的人怎会因为过年而感到开心,对方或许比他光鲜靓丽些,但其生活或许也和他的人生一样,像一坨狗屎。
他会接受那个爱笑的人投来的善意,但他从来不会因此而改变对其的态度,就像对方从来不会因为他的态度而改变过年时的举动,他们的关系只是熟悉的陌生人,就像他和另外一个人一样。
自从那个面瘫的人出现后那个爱笑的人不再独自对着玻璃外发呆,也不再是只身一人过年,他记得有一年过年这一家便利店只有他一个人在,但那年过年的时候他还是收到了那个爱笑的人给他的善意,对方好像并没有在过年期间离开过城中。
后来过年他不只是收到来自一包烟的善意,还有那个面瘫的人给他的善意,或许是一包烟,或许是这家便利店里货架上的商品,他也只是从说一声‘谢谢’变成说‘谢谢你们’。
今年这段属于新春的夜晚里这两个人也同以往的夜晚般一起踏足这家便利店,他似往年般向二人道谢,又在那两人坐下后独自走到室外抽烟。
城中不是处处都允许燃放烟花,但这白日里热闹夜间安静的街道总会在过年时听到别处传来的烟花声,偶尔还能在高楼大厦间窥见远处传来的一点光亮。
潘成和白博同坐于窗边,他们亦看见那夹在建筑缝隙里的光亮,潘成合了合眸侧头去看白博,对方似往常一般,或进食,或含进一口饮品,或滑屏,或看看他。
潘成不是第一次和白博一起过年,从他们确认关系的第一年潘成就知道对方不过任何节日,就像他一样。
每一个节日于他们而言都只是寻常的一天,明明两人从未谈及这个问题,却都默契地闭口不谈,闭口不谈到两人一直都不知道对方的生日,谁都没有问过谁,好像这个东西并不存在一般,又好像就关系而言,他们并没有去到能够给彼此过生日的程度,但他们从决定每晚都睡在一起后就没缺席过对方的任何一个节日夜晚,或是一起吃饭,或是一起吃宵夜,像是在一起过节,又像不过是寻常的一天。
两人从来都不会向对方说节日快乐,亦不会互相送礼,他们不知是在回避此事,还是因为察觉到对方与自己一样根本不过节。
他们似看不见节日的氛围,似听不见旁人因节日而浮现的喜悦,他们在每一个节日里都像是局外人一般。
潘成记得,有一年圣诞节,白博拎着一个保温箱在夜晚走进他的办公室,他当时有些诧异,但对方却没说些什么,只是将保温箱放在矮桌上就像平常一般掉进沙发里,当他忙完落在白博脚边时对方就将他拉到沙发上,对方一边打开保温箱一边说道“今天不用下去了。”
当那个六寸的蛋糕出现在桌面时他不禁弯落眼角,对方边切着蛋糕边和他说‘新开的店,试试’。
他记得,入口的蛋糕冷冰冰的,但他的心却忍不住地泛起暖意,或许是因为嘴里的蛋糕不甜腻,又或许是因为当时一边吃蛋糕一边和他说话的白博让他过分放松,他似话不过脑般说道“今天好像是圣诞节?”
当时的白博似迟疑般稍长地应一声便轻吐道“好像是。”
那捻叉的手随着话落便伸去摸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当时的时间与日期,他见白博对着屏幕勾笑轻叹道“真是。”
对方当时那副不知今日是何年的模样让他不禁勾陷嘴角又弯落眼角,舌尖上的奶油一点点融化在口腔里,顺着他那无声的笑一点点流入食道。
对方不是故意的。
当时的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对方不是因为节日才拎着蛋糕出现在他面前,更不是因为察觉他不过节而故意表现得不知当时是圣诞般,或许是知道的,但对方确实不在意节日这种东西,对方也没有因为他不过节而选择用隐晦的方式和他一起过节,于对方而言蛋糕只是蛋糕,夜晚只是夜晚,对方或许只是刚好想起他,想要一起试试新店的出品,而于他而言蛋糕也只是蛋糕,夜晚也只是夜晚,让他的心脏泛起暖意的不是那个出现在圣诞夜的蛋糕和白博,而是那个会想起他,也想要和他一起吃蛋糕的主人。
在那之后的时间里事实告诉他他想的并没有错,对方偶尔会出现一些类似的行为,不是因为节日,也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对方想为而为之,或是在空闲的午后带他去某个地方让他陪着做一些事情,或是在寻常的夜晚带着他换一个地方吃宵夜。
他的主人不会过节,也不会想要和他过节,但对方会在每一个节日的夜晚陪他吃饭或是宵夜,就像一份在不违背自己意愿的情况下而给出的基本礼貌般,他每次都会因此而窃喜,因为所有的一切都那般刚刚好,不管是对方给他的陪伴还是彼此在节日里的状态都让他觉得刚刚好,就像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对方给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