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迸发出“噼啪”的炸裂之声,身体暖上来,心却一点点冷下去。贺逐山忽轻声问:“你怕我吗?”
阿尔文低下头:“你不值得我怕。”
贺逐山倏然上前,扣住阿尔文的手。应激反应还未消退,疼痛又卷上来。但阿尔文强忍着痛,让他碰,让他抓。贺逐山撩开衣袖,看见他小臂上刺目的伤与疤。
阿尔文在发抖,但他抬起头来看人,火光映得他眼底那么烁烁,像绝望与无助在闪动。
他说:“你为什么救我?”
此时他非常需要这个答案。
贺逐山终于回答:“我在你身上看到我自己。我有一个哥哥,六岁时,他这样救下我。”
“后来呢?”
“他死了。”
简洁的对话冰冷又残忍,阿尔文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碰了碰贺逐山掌心。
——他明知靠近贺逐山会让他疼,让他痛,让他难过又遗憾,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靠近他,依赖他,摄取他身上炽热的温度。
“那我能叫你哥哥吗?”他轻声试探。
贺逐山没说能,也没说不能,像在冷笑:“你想我也死么。”
但最终只又抛下那两个字:“睡吧。”
他给壁炉多加了一把火。
他没收那本圣经,将它放在阿尔文够不到的地方。本要扭头坐回窗边枕刀守夜,却看着阿尔文从衣柜里翻出另一只枕头。
床极狭小,两人同睡,便要互相迁就。阿尔文躺在靠窗一侧,贺逐山在外,挡去了所有黑暗。
夜深时,窗那边的冰冷世界忽又刮起大风、大雨、大雪和电闪雷鸣,在斑驳的灯火中,阿尔文往贺逐山怀里靠了靠。
贺逐山微微垂眼,在阿尔文入睡后试探着伸手搂住他。
这是阿尔文平生第一次有人陪伴,但依旧睡不安稳。他梦到实验室的一切,梦到本杰明和母亲的脸;他梦到手术刀和针,糖果,血液,尸体,肉块……那些意象交错出现,纠缠不休。直到贺逐山轻拍他的后背将他喊醒,他浑身滚烫。
贺逐山说:“发烧了。我去弄点药。”
阿尔文烧得很是迷糊,但他垂着眼:“我不吃药。”
贺逐山平静地说:“听话。”
阿尔文的偏执与生俱来:“我不吃药。”
贺逐山没有再说话,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显然,他本就是刀上舔血的亡命人,耐心一向只有一次,更不可能有什么好脾气。于是他挣开阿尔文拽他的手:“别惹我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