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钟堂已经官至右丞,钟家又是世家大族,可神武帝却还是一纸诏书赐死了他,等文卿得知钟堂死讯的时候,眼前世家的烂摊子却逼得他骑虎难下,改革推行在即,事已至此,只能先拿钟家开刀。
顾岱在京城当了几年官,后来不知怎的竟自愿调去关北大漠苦寒之地,那之后就没再回来,这般想来,倒是比他和钟堂走运得多。
“那状元郎——可是文御史的长孙文晏清?”
“怎么?认不出了?和文德雍至少三分相像。”
阁楼上,左丞辛稷安畅饮数杯,俯瞰着金鞍红鬃马上前呼后拥的状元郎,片刻后,那人竟仰起脸来,和故人年少时三分相似的容颜,气质却大相径庭,骨清肌寒,眉眼如冰。
璇玑道上,文卿很快收回了目光。
他知道那一眼是多余的,却还是那样做了。
辛稷安是他的老师,前世却因一场重大贪污案获罪,流放北境,尸骨未存,他花了三年时间为他翻案,最后却只能在辛氏陵园建一个衣冠冢。
他忽然想起前世那场雪。
公仪戾抱着他的尸体,哭得那般伤心。
多好啊,至少还有尸体。
如今是宣德二十五年,料想那位不受宠的皇子还在冷宫磋磨。公仪戾的母族也曾辉煌过,英嫔曾经封号为淑,居贵妃高位。
可惜还没等到公仪戾出生,孟家就倒了,孟迩功高震主,却又忠心耿耿,不愿谋反,死于车裂之刑,妹妹淑贵妃贬为英嫔,三皇子出生后未曾出过冷宫半步,连名都取得晦气,虽贵为皇子,却连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敢欺负,以示君威。
孟迩愚忠,却无法全然不顾孟家数百人的死活,临死前嘱托嫡系封存过一样信物,可调动南境百万雄师,公仪戾封王之前,除华英殿暗卫无人知晓。
连公仪戾本人都不知道。
那孩子……
文卿前世曾数次对他下手,为了收拢南境军权什么计策都使过了,擒贼先擒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越是了解,越是不忍,最终只是牵制,没有下死手,没想到竟落了勾结谋乱的话柄。
他机关算尽,却没算到看着长大的皇帝竟真的不念一丝往日情谊,相处二十年,他为将他辅佐成帝殚精竭虑,为他谋平治乱,帮他改弦更张,不惜与中亲王朝臣为敌。
然而当一切尘埃落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的下场也没比孟迩好多少。
公仪峻叫过的每一句先生,如今都让他几欲作呕。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