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衍眼力高明,看出这阵花雨其实是从下而来,只是有人暗运仙法,改上为下,故显灵奇,心头倒有一丝不以为然,青曦宫如此排场,已非正经修道人所益,不过念头方转,才觉得其实亦是自家量小,他师门所在的霜华仙宫,不也是一样富丽豪华,艳绝仙凡?而且此时正是青曦宫六甲子一度的上元庆典,偶用仙法,点缀仙境,也不足为怪!看来对方倒是随心所欲,点尘不染;他自己却是斤斤计较,非修道人的心胸气度。
只闻一声金钟响起,满空幽香越浓,万朵天花,齐齐开放,当中一朵丈许方圆的金色琼花之上,现出一位羽衣霓裳的红衣仙女,云带飘飘,乘风欲去,紧接着,随同众仙人目光到处,只见每朵鲜花之上,皆现出一名容貌美秀的仙女,看上去何止有亿万之众,一时间霞光万道,霓裳飞舞,不可名状。
天花有大有小,若沉若浮,飘然空中,浑然没有拥挤模样。
罗衍知道此法乃是道家壶内日月,袖里乾坤之术,与上乘佛门中一粟现大千世界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虽然也能勉力为之,但要作到这番自然,尚还力所不及。
仙乐再起,琼管瑶笙,云萧锦瑟,金钟玉磬,缓缓而奏,众人侧耳一听,正是上古仙乐中的钧天广乐一曲。此曲共分九章,庄严肃穆而不失明快活泼,平和博大而又柔和飘逸,曲声悠扬,余韵万里。
仙花中的诸位仙女犹如彩蝶般飘然起舞,只见霓裳翻滚,云带飘然,当中红衣仙女素口轻吐,一线悠扬悦耳的仙音从口中飘出:
暾将出兮东方,吾槛兮扶桑;
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
驾龙輈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
长太息兮将上,心低徊兮顾怀;
羌声色兮娱人,观者儋兮忘归;
縆瑟兮交鼓,萧钟兮瑶簴;
鸣篪兮吹竽,思灵保兮贤姱;
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
应律兮合节,灵之来兮敝日;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
撰余辔兮高驼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一曲既终,青光一闪,花中仙女齐齐失去了踪影,只剩下满天花雨,祥辉道道,朝地上落却,此时四周景色又恢复了原来模样,仿佛方才所见,只是南柯一梦,让人疑真似幻,莫辨真假。
罗衍坐在席上,猛听风云破空之声,从东北方向遥遥传来,声势盛极,与诸位仙宾所驾云光不同,隐隐含这一股杀伐之音。
罗衍心头一动,抬眼朝空中望去,初听来人风云破空之声,尚在数千里外,眨眼间,一片暗黄色的仙云已经驭空凌虚,乘风而来,晃眼飞到上空,云上现出百余名仙人,一个个各具奇态,看上功力颇深。为首三人,更是其中翘首。
左首是一位红光满面,身材高大的道人,背插一根朱红色的珊瑚短杖,杖首发出一团凝若实质的红霞,闪闪生辉,右首则是一名清丽淡雅的妙龄道姑,肤色如玉,宛如凝脂,全身上下好似裹在一层淡淡的青白光华中。
正中则站着一名金发紫眉,相貌古拙的中年男子,身着一件漆黑长袍,不时有星光在上闪烁,明灭不定,含笑而立,神态倒是十分安详。若非罗衍听出仙云破空之声中隐带三分杀伐之气,定然只会想到对方这群人仅是前来傅会的仙宾嘉客。
来人一到青丘台前十余里外,就按下仙云,止步不前。右首那红光满面的道人开口喝道:“岳老儿,你私立宫主,让一个小丫头继承青帝一脉道统,可曾问过我等同不同意?”
岳皓站起身来,冷冷道:“青箩公主乃沧海神君遗腹幼女,又得乾坤日月令认主,她不继承道统,谁来继承?难道是你不成?!”
罗衍不知其中原由,低声朝梅逸云询问,才知道来人是青箩公主的叔父岳公远,当初曾与青箩公主之父沧海神君争夺青曦宫主者之位,被沧海神君施展仙法,囚困在万里之外的无终岭下,后来在岭下得到一部前古神明所留的道书连同几件至宝,法力越高,脱困而出,再次打上门来。
此时沧海神君已经功德圆满,飞升在即,施展无边仙法,又将他擒住,因念手足之亲,只是警戒一番后,重新将他关在无终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