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听了自是欢喜,因问宝玉在何处,听说在老太太那里,赶紧叫人去请。
你道林沫因何要见宝玉?却是那小厮来报,贾府的宝二爷好生不懂规矩,竟把自己妹妹弄哭了!
原来这宝玉许久不见黛玉,听说黛玉来了府上,喜不自胜,赶紧到贾母处来请安,见了黛玉,只觉更消瘦了一些,倒越发地形容出众,心里一阵欢喜,只要同她说话,林府的三个嬷嬷却是恪守规矩的,见这宝二爷忒不像话,赶紧拦着要姑娘去碧纱橱里躲一躲。宝玉本就不喜欢这些婆婆,常把女儿是珠玉,嫁了人就变成鱼目珠子之类的话挂嘴边上的,自然恼了,偏偏雪雁还说这嬷嬷是大爷给姑娘特意请来的,责骂不得,他痛恨林沫把林妹妹带走,此刻便把那禄蠢一说给搬出来了。
别人听了只觉得不像话,贾母同王夫人却不甚在意的样子,却是黛玉听了五内俱杂。她早先孤苦伶仃,也曾经羡慕过宝钗,想着若有个哥哥护着,便是薛蟠那样的也不要紧了,待得自己好容易有个哥哥,又是这样的人品,却被宝玉如此辱骂,怎能忍受?她又想着薛蟠那样的,不比自己哥哥差千倍百倍,宝玉不骂他,却说哥哥是禄蠢,可见从心底是觉得林家不如薛家的,是以哭得更是伤心。
宝玉见林妹妹哭得伤心,也暗叫不好,又要去安慰,却被嬷嬷拦着,急的手足无措,却又有贾政派人来叫,说是林表哥想见他,更是气得没法,又不敢忤逆贾政的意思,却是贾母见他无措,心里又是想撮合两个玉儿的,对那小厮说:“我老婆子老了,喜欢热闹,难得今天他们兄妹都在,我是舍不得宝玉走的,林家小子想见宝玉,叫他来我这里。”
小厮无法,回了贾政,林沫见贾家规矩实在是稀疏,也只得笑道:“罢罢罢,我也就多走几步路罢!”
及入了内室,林沫只低头走路,并不多看三春及宝钗,从宝玉起互相认识了见了礼,又在王熙凤的指引下略见过了女眷,他便坐到黛玉身旁,轻声问道:“妹妹怎么哭了?”
黛玉正伤心着,见得他来,拉着他道:“咱们家去罢!”
林沫笑道:“妹妹先把眼泪擦一擦,咱们是来荣国府做客的,在主人家面前抹眼泪是要怎么说呢。”
黛玉往日里每回听到史湘云同宝玉斗嘴,都说要家去,心里也不是不羡慕的,现在听到哥哥说,自己也是荣府的客人,忍不住有些熨帖。只拉着哥哥的手说要家去。林沫无法,便拉着妹妹起来道:“老太君,妹妹哭得伤心。我先同她回去,等过几日,再来同老太君告罪。”
黛玉也是个有小性的,听到哥哥这么说,不顾贾母挽留,真就起身行了礼,跟着哥哥出去了。
宝玉忙追出来:“妹妹别走,原是我的错,我说了糊涂话,好妹妹,你原谅我吧。”
却被林沫拦住:“宝兄弟,慎言,我妹妹闺誉要紧,你这番大喊大叫的,是什么意思?我林家现在无父无母的,但你若敢辱我妹子声名,我林沫也敢拿头上的爵位,同你争个高下的!”
贾政正巧追到这里,听到林沫说的话,气得前仰后合,命人去拦住宝玉,贾母又追出来不许他责骂,一时间闹得天翻地覆,林家兄妹却是趁乱走了。
第3章 元春封妃贾家喜,林沫劝妹王府忧
却说那贾母,自林家兄妹走后,又气林沫不给自己面子,又恼林家财产归了外人,又担心黛玉同自己离了心,不悦了好些日子,直到宫里传来消息,元春封妃了。
一时间,荣宁二府都欢喜起来,梳妆打扮大肆庆祝,荣国府的下人们走在大街上都趾高气昂起来。
又有当今以孝治天下,允许妃嫔回家省亲,贾府更是欢喜,摩拳霍霍要建起园子来。又有贾母想着这是个好机会,如今贾府是贵妃的娘家,量那林沫不敢轻视,是以打发了人要接黛玉。
林沫打发了来人,先去找自己妹妹。将那林海留下的田庄店铺奴仆等一应成册,都交给了黛玉。黛玉看的心慌:“哥哥这是何意?”
林沫使个眼色,闻歌与雅意都是会察言观色的,带着雪雁同紫鹃出去了,林沫才道:“我想同妹妹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又怕别人担心我是图谋妹妹的家产,有意说那府上坏话,所以先把这册子交给妹妹,也好叫妹妹信我几分。”
黛玉忙道:“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自然是信哥哥的。”
“妹妹信我,我也就不瞒妹妹,妹妹的外祖家,规矩太过稀疏了。”林沫喝了口茶,轻声道,“前些日子我同妹妹一起去他们家,开的角门不说,父亲才没了几天?他府上各个穿红着绿的,酒戏丝竹无一不落,心里可有把我们当亲戚?”
林沫不说还好,一说起来,黛玉又想起贾敏去世时,凤姐宝玉皆是一身大红,忍不住悲从中来,又落下几滴泪。
林沫并不劝她,只递了一方手帕:“再者说,我听说那薛家也住在荣国府里头,他们家的姑娘同贾家的姑娘一块养着,竟有那婆子说什么薛家姑娘端庄漂亮,其他姑娘拍马不及的。好妹妹,我只同你说一句话,这薛家的人品怎么样,你看哥哥我在外头居然都知道了他们家姑娘的底细就知道,是个不成器的。士农工商,商贾最是低贱的,他荣国府里头正经的公侯小姐说是比不上商贾家的女儿,我林沫却不忍心叫林家的嫡女被拿来同薛家的姑娘放在一处叫人说!好妹妹,你听我一句劝,若是要去荣国府,你只当自己是客人,可千万别把自己的名声给打上荣府的签!”
黛玉自小是被林海娇生惯养大的,林家书香门第,自然恪守礼节,虽在贾家过了几年,贾母溺爱宝玉,把那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抛开了,但黛玉到底是知礼的,又最是聪慧,如何不明白哥哥这几句话都是为自己好?她早些年住在贾家,不少下人嚼舌头说她一纸一草俱是贾家的,不及那薛宝钗大方识体会做人,又有人排她小气,早受了一肚子的委屈,可叹自己是寄人篱下,这委屈也说不得,如今听了哥哥一席话,哪里还忍得,只扑到林沫怀里痛哭起来。
林沫怕她哭坏了身子,小心劝慰了几句,又命闻歌进来给姑娘梳洗打扮,黛玉要把帐册子还他,他也不收,只道:“这左右也是妹妹的东西,我拿了像什么样子。只是妹妹,这些都是父亲留给你的念想,是父亲的一片慈爱心意。你自己好好守着,别辜负了父亲。”
黛玉是剔透聪慧的人,如何不明白林沫的话?又思及父亲还未断气之时,贾琏便张罗着要变卖林家田产的事,心里只觉得恶心,连着一直疼爱她的贾母,也暗暗地疏远开来。
是以贾家派婆子来请,也不用林沫开口,黛玉自己就回了好几回。贾母原先只道是林沫从中作梗,谁料一问,竟是紫鹃出来回话的,心道不妙,这玉儿估计是同自己离了心了,也顾不得什么,叫贾政亲自去下了帖子,邀林沫过府喝酒。
荣国府里头的管事周瑞亲自去送帖子,谁料回来却道:“林家大爷是在家里,可是小的没能进厅里,门房的说,今儿北静王爷来了,林大爷陪着北静王,吩咐了有事也不许进去回禀。”
贾母自视是贵妃的祖母,身份甚高,见那林家迟迟不来道贺,心里早是怨恨,只是面上不显罢了,但到底不敢拿自家同北静王去比,又疑心林沫何时同北静王交好,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
倒是那凤姐儿最是精明的,同贾琏在屋子里道:“咱们家除了先珠大哥哥,也没个读书人了,我是个没见识的妇人,也知道状元郎的金贵,林家的表弟虽跟咱们不算正经亲戚,可也得好生交往着,以后的事儿谁说的准呢。”
贾琏思及林沫在扬州时的利落做派,也啧啧称奇:“是这么回事,你可别忘了,林家小子不光是状元郎,他还是个正经侯爷呢!要不,怎么北静王会去他府上?老太太聪明了一世,如今些许意气用事,咱们只做不知便是了,横竖宫里有娘娘呢!”
凤姐点头称是,心里却是洞明的,她虽然也在夫妻独处时笑话贾琏是国舅爷,倒也清楚元春只宝玉一个嫡亲弟弟,有什么好处同他们大房是无甚关系的。何况,皇后娘娘在,连宝玉也算不得什么国舅爷。贵妃说得好听,到底也是皇上的妾。
这北静王也是个妙人,名曰水溶,弱冠之龄承袭父爵,乃是这京城里少有的青年才俊,丰神俊秀,仪态甚美。饶是林沫,也只得暗叹不如。
北静王来访,他自然得恭敬地迎出来,正要行礼,却被水溶拦住。林沫道:“王爷,礼不可废。”
水溶摇头道:“我是私访,同泰隐以私交相论,莫要太生疏了。”林沫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在京城里战战兢兢地过日子,水溶作为天子近臣却是清楚的很。沫字音同末,如今那宫里,可无一子诞生!
林沫叫手下奉了茶,问道:“王爷来,可是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水溶叫下人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