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惠公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既然已经在官场上,少不得要小心行事。这点也不用我提醒你,你自己做得就格外好。不过太过小心忍让也不是好事。原来不就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亏得是小厮忠心。”公主想起静娴对自己说的林沫被人行刺,多亏白时越赶巧到了京城来寻他、申宝忠心耿耿以命挡箭,否则自己孙女儿就要当寡妇了,仍旧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我也这一大把年纪了,只景宁一个孙女,只图她好了。趁着我在宫里头还能说上话,你有没有什么心思?”
林沫想了想,笑着揉了揉鼻子。
他是真不需要妻子的娘家替自己去谋划什么。若说和惠大长公主同宫里头能说上话,他偷偷地想一想,兴许他自己同皇帝皇后,只怕还要更近一些呢,何必要为了这点事坏了公主几十年下来攒的好名声。他并不需要和惠公主替他求个官职,只要公主依旧德高望重、世人交口称赞,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无形的助力了。
和惠公主也不勉强,只道:“你那日去吴大将军府上,可见到你外公的旧部?”
林沫摇头道:“毕竟是外公,且我如今过给了老爷,还是皇上亲自赐下的,同白家军旧部太亲近了也惹眼。况且外公都多少年不带兵了。只怕现在军中知道舅舅名声的还比他要多。”
“吴大将军现下,还是那些人心目中的带头大哥么?”
林沫沉默了半晌,才道:“恐怕更甚。”
和惠公主叹道:“没有一个好消息。”
林沫眼珠子一转,他倒是知道一个好消息,但答应了水溶,不告诉第三个人。
他在心里悄悄地给嘴上贴了个封条,乐不可支地佩服自己的信用。
第270章
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大家也算摸清楚了皇帝的喜好。他但凡说了什么事;那是一定会办的;空口给承诺最后只字不提那是他父皇的作风。不过什么时候办、怎么办,却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就像当年给儿子们封亲王;那是连老圣人都没知会一声,除夕大宴的时候张口就吩咐了礼部;弄得礼部措手不及不提;忠顺、忠敬几个更是连说几句酸话的机会都没有。太上皇心里头憋屈,问他怎么不同朝臣商议商议,他倒是大大方方地回一句;半年前不就提过了吗?朝臣们也没说什么;怎么的;现在又有异议了?坦荡得让忠顺王都说不出个什么来。
现在他提到立太子,一是为了稳定人心,毕竟天象异常不是件好事。二来,他怕是心中的确有了太子人选,并且会在他觉得合适的时候把那人拥立为太子。但相应地,他想要立谁、什么时候立,也没有别人置喙的余地。
这叫水浮心里很是没底,生怕他父皇看上的其实是五弟——否则又何必大费周章。好在命运还算偏袒他,吕王妃折腾了一天一夜,诞下一子。虽然王妃自己是盼着有个小郡主的,然而在秦王没了一个庶子的当头,又多了一个嫡子,毫无疑问,又多添了几分筹码。皇家又不是养不起孩子,自然讲究多子多福。嫡子意义尤其重大。秦王虽然已经有了两子,其中还有个最得上人欢心的崇安王,然而多得了一子,连他自己都感到无比庆幸。
皇帝也大方,没让他考虑太多,直接告诉了太上皇,三皇子品行兼优,行事有方,且贵为嫡长、教子有方……可立太子。
在场的有端王、忠敬王、卫驸马、兵部马尚书、工部何尚书,都是朝廷的股肱众臣。他这番提议不可谓不正式。
说白了,“嫡长”二字出来,就足够压人了。水浮虽然在户部时不大讨喜,然而作为一个皇子来说,却没有任何的过错。该办的差事都还算妥当,为人也方正,没出过什么差错,如今又有三个嫡子,花霖还养在老圣人宫里头一阵子,颇受宫里头喜爱。比起其他的庶子、教子不当的齐王,他相当地拿得出手。
太上皇在心里盘算了半天。他对皇帝这个儿子,当年也没多亲近,更别说孙辈了。只是这事儿皇帝既然来问他了,他什么也不提,未免要朝臣太轻看自己,于是沉吟了半晌:“老三脾气躁些,也罢了,崇安王深得朕心。”
皆大欢喜。
“人定下来,省得底下人说三道四的。”皇帝道,“册封太子倒不急于一时半会儿的,内务府好容易刚忙完了两个丫头的大事。得给他们个喘气的时候。今年打开春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就没听过,户部、礼部那儿怕是也要有意见。”
册封太子倒的确是个既花心思时间,又耗银钱的大项。内务府刚刚弄完两个公主的下嫁婚服、仪仗。要他们马不停蹄地立刻去忙活太子的朝服、印鉴、册封大典,那恐怕是要把人累坏的。何况今年花钱的项多,虽然林沫省银子有一手,但省下来的银子在国库里头,他对内务府的人可没好脸色,今年户部给内务府拨项的时候,他当着许多重臣的面儿问了宫里头的素馅儿包子几十两银子一个,发落了不少人。今年事务多,户部多拨些银子给内务府也是理所应当,但北狄之乱才刚刚平了,皇帝这儿一个劲儿地花钱,怎么看都不像。
卫驸马听他的意思,恐怕还得再等些时日册封太子,甚至可能拖到明年去——这倒是个好主意。水浮作为皇子绝对合格,然而在文人笔杆子里头的名声却不如韩王、齐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韩王、齐王惯会做面子,门下养了一帮子清客,都是有些名声的,水浮当年虽有铁面之名,别人夸一句清正,心里却不大喜欢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冷冰冰的态度,喜爱韩王、齐王的平易近人。得亏了齐王后来儿子作死,不然就单凭文人里头的名声,还有的一搏。而今年开科取士,皇帝现在已经放下风来,定好了太子,新的士子总该有些眼力见识,知道哪个是自己未来的主子了吧,也算是给水浮拉拉人、造造势。心里头想明白了,口气里便带着顺从:“皇上圣明。”
工部也替着户部、礼部一起谢过皇帝。
太上皇沉默了半晌,才道:“也好。”
他是真的老了,一点力都使不上了。
林沫咬了一口家里头刚送来的苹果,脆生生的还有些酸甜,觉得还行,直接递给水溶:“看来秦王殿下的三公子这洗三礼可马虎不得。嘿,王妃一直对景宁说,盼着个丫头,景宁傻乎乎的,还真准备了不少给小郡主的礼——只能给你家闺女了?”
水溶皱着眉把他的手推回来:“这么小气,连个囫囵果儿都不肯给我吃?不过这老三生得还真是时候,秦王府刚有了点血光之灾,外头人还没开始议论浮之的子嗣呢,他这么个嫡子一出来,绝了那些人的话不说,也给了陛下一个由头。”
林沫“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皇上要封太子,哪里需要由头,哪怕花霖今儿个书念得不错他多夸了几句,传到皇帝耳朵里都可能是个由头。不过是齐王实在是运道不好,最宠爱的儿子偏偏闯下这样的大祸来,否则,真不至于这么早。
水溶自己去挑了一个红的咬了两口,轻描淡写地:“我叫人查了京里头,没发现有多少可疑的人,这可是件稀奇事。按理说,便就只有一千人的队伍,到京里头来,兵器都是件大头,就算要化整为零,一连几天多了那么多带着家伙进城的人,守卫也该有点反应才是。难道真是我想多了?”
“不,你想的是对的。”林沫第一次彻底地赞同他的猜测,没把那套“想太多”的理论搬出来,“只是,我们想得不够多而已。或许,你能把你的眼线化整为零地布下去,变成卖茶、卖酒的掌柜,甚至路边下棋的老人、醉酒的乞丐,吴大将军为什么不能?而且,就算是我们想错了,那加强防范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水溶被他这声“我们”说得极其熨帖,笑道:“忘了同你说,靖义伯预备着回程了。”
他怕是赶不上。林沫在心里想着。
其实那日在吴府大宴时,林沫看出了吴廉水在武将心目中的地位、看出了他煽动人心的能力,也看出了不少武将对朝廷的不满,但是他还是有一点觉得好奇——为何吴廉水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