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赚,摊主当然满口答应。
不知自己身份已经被周妙宛看穿的李文演,仍旧端坐在桌前,面色平静,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她刻意略过了。
正午时分,街上的人仍旧很多。
姜向晴想刻印她所写的医书,那肯定得去找书商。
于是周妙宛沿着记忆,去城中最大的那几家书肆找人。
快过年了,点心铺和成衣店里人头攒动,往日里也算热闹的书肆这个时候反倒冷落了下来。
毕竟,再勤学苦读的学子,年关将至,想的也多是给自己添一件新衣,给家中添两道菜,而不是再埋首案牍,再买一摞典籍。
周妙宛沿街一家家书肆找过去。
许是生意不佳,店里的小二哥们也不甚热情,听到她的来意是找人之后,更是懒得搭理。
最后一家书肆的小二见她走得气喘吁吁,好心问了几句后,提醒道:“这位夫人,你可以去梓潼书斋看看,他家虽不卖书,但是接刻印的活计。”
周妙宛谢过他,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去了。
她走得急,街上人又多得很,一时竟没有注意到有人早在上一个街口就盯上了她,一路跟了过来。
周妙宛正要抄近路穿过一个小巷,走到底才发觉此路不通,正欲重新绕出去,忽觉后背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表妹可还认得我?”
周妙宛闻言,惊讶转身。
一个生得有七分妖娆的女子站在她面前。
周妙宛眼中的惊异忽就转为了欣喜,她说道:“表姐姐!”
来人是谭娇。
谭远行的女儿。
谭娇做妇人打扮挽了斜髻,鬓边两捋发丝在颊侧垂下。
她一身粗布麻衣,脸上还蒙着一层灰色的面纱。
可纵使蒙着面,周妙宛也看见了谭娇脸上那条极为显眼的疤痕。
从她左边的眉骨,一直贯穿到了她的鼻尖。
谭家败落后,周妙宛不忍看这个唯一给自己添过妆的表姐落入教坊,可当时囿于时局,风口浪尖上不好救她出去,最多只能叫教坊司那边关照些。
后来风头过去,周妙宛便找人将谭娇救出了教坊。
只不过当时她身处深宫,这些事情并不是她亲去做的,所以,她也多年未见过这个表姐,对她脸上这道有年份的疤痕更为震惊。
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谭娇面纱下的唇角轻勾,随后她轻轻抬手,抚摸自己脸上这道疤,笑道:“表妹有所不知,这是我为了不接恩客,自己划的。”
周妙宛心里一紧,她收回了冒犯的目光,说道:“还好都过去了。表姐姐,你如今怎也来了这里?”
谭娇的食指在自己的鬓发间绕着圈儿,她说:“比不得妹妹有本事,我嫁与了一个商人做妾,这两年他做生意来了这边。”
若非如此……
谭娇顿住了。
她的丈夫去和那雪山脚下的部族做生意,回来和她说了一件事情。
他说,在纳罕部碰到了一个汉人女子带着娃,是个寡妇,和她在眉眼间颇有几分相似。
说罢,他还叹息着,抚弄她脸上丑陋的疤痕,无意间说道:“谈氏,你这道疤实在可惜。不过你哪怕没有受伤,眼睛也不如那寡妇好看。”
谭娇哪敢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她自称姓谈,才嫁进的这商贾的后院。
纳妾不过是纳个玩意儿,他当然不会深究她的身份,见她讨好人的本事强,哪怕破了相也无伤大雅,就把她弄了回去。
听了枕边人这话,谭娇咬碎了一口银牙。
可事后她回想起他的描述,忽然觉得他说的很像是一个人。
她的小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