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守候的孙树德见沐沂邯走远,忙进入殿内,果不其然见皇上正干呕,忙拿起银盂上前抚背接秽物。
“皇上,您这是何苦哟,您厌恶这奶腥气,一沾得难受好半晌,老奴真真该死,不能替皇上受这苦。。。。。。”孙树德哽咽着垂老泪。
长宁帝吐完接过软巾擦嘴,叹道:“这也是朕欠着这孩子,跟在朕身边十二年来朕也不能给他什么,毕竟,毕竟。。。。。。哎,一年也就一次能这样陪着他用一次膳,他爱食甜,倒是和他母亲一个样。”说到这,长宁帝苍老的颊边浮现微缈的笑意,好似眼前又浮现起那女子绝世的幻影,还是那年的模样,那样美得似雾中仙子。
孙树德知道皇上又想起了安睿候的母妃,冀州王的侧妃柳潇潇,当年先皇在世,预把工部侍郎柳淳元家小姐柳潇潇赐给当时还是二皇子的皇上做妾室,谁知七皇子看上了柳潇潇,皇上便求先皇将柳潇潇指给了七皇子。
也是造化弄人,一次宫宴,那柳潇潇弹的一曲《梅花引》技惊整殿,皇上更是不自禁携箫合奏,自此不该有的纠缠在错过后一发不可收拾,那样一位谪仙般的女子,淡淡清雅,涓涓圣洁,美得让人窒息,便是自己这样一个内侍也觉得不敢多看她一眼,怕亵渎了那样美好的女子。
抽回思绪,孙树德见长宁帝倚靠在锦塌,嘴角含笑,眼神虚无,知是皇上沉迷回忆之中,便悄悄退下了。
穿正德门出宫,沐悉已备好马车等候,见沐沂邯出来,上前说道:“皇上又留您问话了?才太子殿下还找您来着,估摸着是听说你在皇上那,所以没敢再找。”
沐沂邯皱皱眉,也不用轿凳便翻上马车舒服的靠上软垫,不耐的说道:“爷受伤疼得狠,才没工夫去和他墨迹,速速回府。”
沐悉闻言,手中马鞭紧抽马臀,马儿吃痛长嘶,疾奔前行。
沐沂邯正打着盹,忽觉马车刹停,车外已有人说着话:“冰蓝可在里面,快快出来说话,本宫找了一上午,可找着你了。”
传来沐悉陪笑的声音:“殿下可真会找,我家主子昨儿没歇好,现在正眯着呢。”
“他可是瞒着本宫去吃花酒了?亏本宫得了好东西还想拿来给他瞧瞧。”
沐沂邯忍无可忍的掀开帘,就见太子一张俊脸凑过来,举起手里握着的画卷急不可耐的摊开:“你瞧,玉云子的真迹,王侍郎的公子真没说的,几天功夫就给本宫找着了。”
见太子一脸显摆得意的样子,沐沂邯计上心头,觉得不吓他一下真不解恨,勾手让他附耳过来。
“皇上和臣聊起去年春试的试题,考臣一番着实郁闷,臣答得不好皇上动怒了,说是要宣殿下考考,殿下好自为之。”说完放下车帘缩进里面重新躺下。
听的这话,太子吓得脸刷白,暗诌这冰蓝尚且答得不好惹父皇动怒,自己肚子里这点文墨怕是要惹得父皇更加生气,搞不好还要禁足,想到这便什么显摆的心思都没有了,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沐沂邯冷笑一声,也不理马车外的太子,吩咐沐悉策马回府。
回到候府正厅,已有一名劲装长靴打扮的赤云骑在厅内等候,沐沂邯屏退一众奴婢,只留下沐悉守候。
“容颜,查到什么说吧!”他接过沐悉递上的茶,漫不经心的揭开杯盖闭眼闻着茶香。
赤云骑容颜抱拳一礼,回道:“属下去桐城查得,萧焕五夫人确是易明远的女儿,当年先皇以谋逆之罪赐易明远和他三个儿子斩刑,易夫人和这个易小姐发配边关为奴,后来易夫人买通狱卒私放易小姐,易明远带军保国多年,在百姓和地方官吏中声望极高,于是这样瞒来瞒去易小姐才能逃出苦寒之地,只是应家中巨变而失忆,后被易明远手下参将抚养,改名换姓逃到桐城泱河村靠打渔为生。”
沐沂邯修长的手指托住下巴,凤眼微微眯起,思索片刻看向一旁的沐悉,说道:“你说这当年叱咤风云的铁将军易明远是真有谋逆之心,还是先皇恐他功高盖主给他按的这个罪名?”
沐悉呵呵一笑,耷拉下着脑袋回道:“主子爷,我猜不出。。。。。。”
“你这榆木脑袋,跟了爷我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该开窍点了,哎。。。。。。”沐沂邯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摇摇头示意容颜继续。
“萧左相想必是也查到这绝世之作十绝阵法在易明远手上,所以易夫人会拼死保下易小姐,东西也必是传给了她,只是萧左相娶了她做五夫人没几年这夫人便病逝,属下是否前往相府一探?”
“不用了,相府我已探过,你且去找一个人,五夫人的贴身丫头……流云,务必找到她。”
“是,属下告退。”
容颜退出门口,沐悉见沐沂邯起身步往后园,立刻会意,忙招来侍女备香汤沐浴。
这主子一天两澡,雷打不动,其实他也很苦恼主子生为一个男人却这么爱俏,着实伤脑筋。
十几个侍女端着装满热水的木桶鱼贯而入,不多时便注满浴桶,水温都是专门的侍女用手肘试过。桶旁的雕花木几上备好了茉莉胰子,棉巾,澡豆等洗漱用品。桶里早掺入了名贵香料加东璃贡珠细细磨成的香药料,在南晏这样奢侈的用品,也只有皇室才能享受。
不多时室内水雾缭绕,香气氤氲。
沐沂邯慢条斯理脱去身上束缚,修长光泽的腿跨入浴桶,让水没入双肩,舒服的轻哼一声。
闭上眼,脑中闪出那张平淡无奇却清新雅纯的小脸,恍惚间和十二年前那个笑语盈盈的小女孩的脸重叠。
长宁二年,九岁的那年春,本是万物复苏,朝气蓬勃的季节,可是自己的心却如沉入谷底。
父王受封冀州王,选择了他留在皇都做质子,回冀州赴任前带着他到左相府议事,无非谈些如何握权翻云覆雨掌控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