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看到喷至眼前的鲜血时,方自吃了一惊,也真正的给吓了一跳。
丝丝缕缕,血似密箭。
——急而劲锐。
——且无声、无息。
※※※
归天鹤欲避不及,百忙中伸出左手在脸前一遮,便觉掌心一痛,一道血箭竟然洞穿手掌,正射在他的右眼上。归天鹤右眼一黯,刚要纵身飞退,突觉眉心一凉,王佛的剑已端端正正指在他的眉心之处。
“王佛,等一下——”归天鹤惨厉一笑,“你要杀我可以,不过,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否则我死不瞑目。”
“可以,不知你想问什么问题?”
“你方所吐之血,莫非也是一门武功?”
“不错!这乃是‘万众神功’的不二法门——‘沥血之箭’。”王佛冷冷的看着他道,“如非迫不得已,我绝不会用。而这次你若非以‘灭灯大法’相逼,我也断不会动用‘万众神功’,为了依依,我才不得不使用了这招‘沥血箭’。归天鹤,你这下明白了吧!”
“想不到我用了‘灭灯大法’,反而成就了你的‘沥血之箭’。天意啊天意——”归天鹤睁开仅存的一只眼睛,看了看天上的月、燃烧的灯,转过目光落在了颜如玉的身上。当他看到颜如玉依在易水寒肩上,满脸幸福的表情时,突然觉得心口一股剧痛,连声道,“嘿嘿……问世间……情……为何……物……问世间……情为……何物……”右腿一屈,砰的跪倒在地。
看着归天鹤长发散披,一手持剑撑着身子,一只手紧紧掩住右目,王佛发现他忽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早已失去了斗志。
在光和火焰的照耀下,他的脸上充满了悲凉和绝望,在这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人生。
※※※
“我再问你,为了……柳依依,你……当真连……性命也肯舍得?”归天鹤深深的喘了一口气。
王佛想也没想,便道:“当然!”
“好!我这下……终于明白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相……相……许……”归天鹤恨到极致,猛然间问到一个“情”字,立时就感到头顶处像是挨了重重一刀,已不觉犯了“灭灯大法”之所忌。他忽然有些好笑的道,“我一直……以为,十之八九,世人多为情爱所困,没想到……恨也是如此……”
“归根结底,一切的恨都来自于一个字——贪!”王佛不无叹惜的道,“你因贪生恨,因恨无情,可曾想过有一天会出现这样的结局?
归天鹤摇了摇头,嘴里咯出一口鲜血,他望着柳依依道:“柳姑娘,归某自知求生无望,临死之前,我……我想说对……对不起令尊……令堂,我死之后,我身上的这件‘金蚕宝铠’……你可自行……拿去……也算是物……物归原主……另外……我还有一事……相求,希望你……和王佛能够……应允……”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亡,其言也善。”柳依依见他如此凄惨,心头一软,遂忍不住生出一丝垂怜之心,当下伸手拭了拭眼角上的泪痕,轻声道:“你说吧!我可以答应你。”
“多……谢……柳姑娘……”归天鹤嘴里不断的流着鲜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道,“我死之后,希望贤伉俪……能将我……和我的父母……葬于一处,天鹤生前……忤……逆,但求……能……在九泉之下……再与他们行孝……”
王佛道:“你放心,我和依依一定不负所托,完成你的心愿。”
“我……相信……因为……你是个君子……”归天鹤蓦的长长吸了一口气,剑尖用力一点,身子霍然站起。他又看了一眼颜如玉,兀自仰天笑道,“王佛,无须你来动手,即是天亡我归天鹤,便由我自行了断吧!”砰的手起一掌,正印在额头上,身子略自一晃,便即一头扑倒。
王佛抢至切近,只见他五官尽裂,全是鲜血,已然绝气身亡。想到这个平生自负、不可一世的当朝驸马只因一己之贪而自掘坟墓,饶是替柳依依雪了灭门之耻,王佛却不知道是悲还是喜?
天坛上突然变得无比凄凉,只有燃烧的彩灯发出剥剥的声响,就像是一场接近尾声的悲剧,落幕之时,便只有鲜血、火焰和沉睡的夜。
这时的月,也变得无比冰冷,犹如死人脸上的表情。
王佛缓缓转向柳依依,倏的身子一晃,砰的仰天摔倒。
不得不承认,所谓“信念”,往往来自于逆境当中,当一个人获得成功之时,反而是意志最为脆弱的时候。
王佛也不例外。
“王佛——”柳依依惊噫一声,急忙趋步抢上,将王佛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颤声道,“你……你……不要……吓我,你醒……醒……”任她喊了半晌,王佛仍是紧闭二目,一语不发。
只见他的脸,此刻白的吓人。
容帝尊目睹此状,第一个按耐不住,足尖轻轻一点,倏的一跃而上。枯木大师眉着微皱,轻声道:“有心俱是妄,无执乃名真,若悟非非法,逍遥出六尘。”一言方罢,与旁边的明阙真人随后联袂纵上。
“阿弥佗佛,善哉善哉!”枯木大师俯身问道,“容老英雄,你看王佛的伤势如何?”
“伤势不轻,以老朽看,他至少要医治两个月之久方可痊愈。”容帝尊一手按着王佛胸口,一手扣住王佛背心,“好在他根基甚好,并无性命之虞,另外老朽有个法子,可保王佛能够早日伤愈,咱们倒不妨试上一试。”
明阙真人喜道:“如此甚好,老英雄有什么法子,快与贫道讲来。”
“很简单:一、合我们三人之力,将内力输入到他的体内,先固其真元。”容帝尊略一思忖,又道,“二、皇宫之内御医众多,不乏良药,只要王爷恩许,多找些御医,何愁王佛伤势不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