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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老满最后的春天(第1页)

老驼已然是老迈了。

老驼身上的皮毛还算得厚实,该长肉的地方却塌陷着,埋在里面的骨头就尖削了起来,有几处地方顶出的甚至是刀棱子。从那步履中更不难看出,老驼摇晃得很厉害,摆动的幅度过大,显出一种滞重和艰涩。

老驼成了真正的老驼。

这个春天一开始,便带着干旱的气息弥漫了大漠,从地上到天上都是白呛呛的。那草滩上原本就该有的绿,吝啬得像是乞丐手里的几张毛票儿。风却多,说刮就刮开了,刮得羊都站不住,跟头轱辘的,纸一般地飘远了。有的羊回来了,有的羊就再也没有回来,真是让风给送进天堂里去了。

老驼没有被刮倒。大风过去后,老驼依然挺立着,尖削的屁股朝着风刮来的方向,四只蹄子牢牢地戳进沙地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话不知是哪个老先人说下的,很有道理。老驼是站在井槽旁边的,它口渴了,还没喝上一口水,风就紧随而来。井在土屋的墙后,老满就去了。老满是个人,是老驼的主人。老满也老了,走路也一摇一晃的。

两个老家伙。

老满打满了半槽水,槽里另一半是沙子。等到水变得清了,老满拍拍老驼的后胯,说:“喝好,你喝好。”

老驼就将细长的脖子弯下去,两片很厚的嘴唇抵进水里。老驼的眼角也堆着一些沙子,有鸡蛋大的两坨。“人老了,眼屎多,你也是,和我一个样。”老满说罢,苦笑一声。

老驼把眼睛眨巴几下,跟人一样。

老驼陪伴老满有三十年了。人的寿数要长得多,老满三十岁的那年,老驼才三岁。现在老满正好是个“花甲”,老驼三十三岁。这像是一个奇迹,活到这个岁数的骆驼十分稀罕,少得几近于无。都说,老驼怕是活成一个精怪了。就有人想动刀子,却没动成。老满横在了面前。

老满说:“我无儿无女,正好一搭里走。”

老满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根形状奇怪的木棍子。是从老驼的鼻子上抽出来的,老驼的鼻子上多了一个眼,从左边到右边都透着亮。鼻棍子有大拇指那么粗,中间部分早巳凹了进去,两头弯曲,像一张小巧的弓。是老满当年用红柳削下的,红柳鼻棍子不磨肉。都说,这样的棍子穿在骆驼的鼻子上,骆驼的眼前就横着一根檩木,骆驼才会驯服,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

那几个想动刀子的人走了。

老满得意着。

老满说:“你看,肉把木头都吃掉了。”

老驼的头仰着,两只前蹄子轮换地刨了刨,擦得干僵的地皮哧棱哧棱地响。但是,老满听到的是另一种声音,从老驼的骨头缝里传出来,很生硬。老满就想到了自己的骨头。一把老骨头,让松垮垮的皮裹着,不知啥时候“哗啦”一声散掉呢。

一想就急了,不错眼珠地一路紧追下去。怎知这小母驼一口气跑进十三道梁下才停住,也不懂得找个避风的地方。旺才赶到的时候,那驼羔已经掉下来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小母驼的身下血淋淋一大片,胯裆里夹着大半截胎衣。那胎衣晃来荡去的,就是不肯褪出小母驼的身体。小母驼见主人赶了来,眼里便淌两行长泪。这生灵通情哩,知道有人会救它。旺才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多半,自己的眼里也跟着发潮。

这种事情不能再等,再等下去小母驼会有危险。旺才毕竟跟父亲放过骆驼,知道一点救急的办法。他就撸起袖子将一条胳膊伸进小母驼的后胯里,帮助小母驼让那胎衣脱落,溅了一脸的血水。

尽顾了小母驼的事情,忘了头顶上的变化。当那怪异的喧嚣传开时,旺才方知沙尘暴在不觉间从西边翻卷过来了。

这是一场罕见的沙尘暴,当它形成的时候,即将被横扫的前沿异常地平静,给人一种错觉。沙尘暴来势凶猛,不大的工夫就漫上了梁坡,向着旺才和小母驼狂啸而至,天地立刻变得漆黑了。风声裹挟着沙雾撕扯着黄昏,像千军万马铺天盖地越过荒原。旺才来不及多想,扛起驼羔就跑,也分不清东“你看你,跟了我三十年,把我跟成个老汉哩。”老满说。

老驼就那样,把头仰着。仰惯了,是驮着主人走路时养下的习惯吧。老驼的身架子大,驮上个老满,有时候再驮上两口袋面,也不显得重。老满又是个瘦小的人,驮了三十年,就没驮出斤重来,反倒是越驮越轻了。也没驮回个女人来。能驮回个女人,就能驮回来娃,三个五个都说不定的,有男有女,就会是另外一种日子。一个都没有,就老满一个,就把老满一日一日地驮成了一个老汉。

老满出门时从来不挂锁,老满连把锁都没有。

老驼其实是个骟驼。

老满呢,也一生没娶。

就这么两个老家伙,过了一辈子。

老满把手里的鼻棍子折成两截,说:“你走吧,往远处走,远处的草还好些。十天半月回来一次,我伺候你喝水。”

老驼就是不走。

老满有些急,催促着:“你走,咋不走呢?想让我也跟上你走?天大地大,我没个走处嘛。”

老驼就站在井边。直到天黑,老驼才喝光了半槽水,抿了抿两片厚嘴唇,小眼睛使劲地挤一挤,摇摇晃晃地走了。

老满一动不动,眼瞧着老驼的背影与夜色融为一体。老驼的两个峰袋早就熬干了,像两个掏空了的布袋子,一左一右地搭落在身上,虚虚的,看上去有点多余。

老驼的后裆下也有一坨子皮垂下来,松松的,除了撒尿,就啥也不是的,就只能是个“东西”。老驼却活了三十多岁,活成了一个奇迹。草滩上的草分的是两样,一样是浅草,一样是蓄草。老驼吃的是蓄草,粗枝大叶的。还有一种“草”,是高粱和苞谷,老驼一辈子没吃过,怕是见都没见过世上这样的“草”。按说,老驼也是可以(应该)吃上一些的,老驼却没吃过。天旱了,蓄草也没得吃哩,柴棵上全是干透了的刺,老驼的牙口坏了,嚼不动了。老满就让老驼往远处走,想办法混上几天饱肚子。

有人还想动刀子。

老满一下于就来了气:“敢!”

老满早先是个羊倌。老满的羊倌却做得不好,整天吊儿郎当的,放着放着就把羊放没了。一只羊是个放,两只羊也是个赶,别的牧人把羊群越放越大,大得盛不下就分成几群,再往大里放,绵绵不绝。老满却要倒过来行事,把羊放没了。大集体的事,还有人民公社的事,能容得你这么胡日鬼下去吗?羊是放不成了,放不成羊也不能把自己给放了,都说,社会主义是个大家庭,不兴饿死人的。队长没收了老满的“羊群”,顺手牵来一峰三岁牙口的骟驼,递过缰绳的时候,队长虎眼一恶,说:“你记住,用这峰骟驼去驮回来一个婆姨,我就再还给你一个羊群。”老满当着队长的面,眼泪都快出来了。

队长前脚走,老满后脚就把队长说下的话给忘了。那时,老满当然不算老,记性却不大好,本事更有限,酒量却大得不得了。老满让老驼驮着走家串户,连夜赶人家的酒场,醉得昏天黑地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哪个女人的眼窝也不会让屎给糊上,然后往坑里跳。女人是日子的一部分,女人过的就是日子。老驼没给老满驮回个婆姨,却驮出了一个酒鬼。不是老驼不好,是老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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