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阵,卡特琳娜说道:“既然纽芬的农奴已获得自由,那谢瓦利埃家族又有什么理由继续留住你们。想要逃跑,岂不是更方便?”
“我的小姐,其实农奴和自耕农的区别真的很大么?凡分配给纽芬的税赋,自耕农也会缴,而谢瓦利埃人虽然全为农奴,却依然有胆子外逃。如果谢瓦利埃家族真能仁慈地还纽芬的农奴自由,您和您的父母兄弟不会有任何的损害,而纽芬人又会对谢瓦利埃家族感恩戴德。何乐而不为呢?”
母亲把一切都说透了。卡特琳娜其实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但由一个农民说出来,她感觉很不说服。轻咳一声后,她拉了拉脖子的饰带:“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自有定夺。”
母亲示意凯瑟琳递上一张纸条:“亲爱的小姐,这是全纽芬有能力购买自由的农奴名单。这些人加起来,一共可以出资近二百苏。”
你们还真是准备齐全啊!
卡特琳娜没好气儿地从凯瑟琳手中夺过纸条。
凯瑟琳母女自然知道这会惹卡特琳娜生气,而且一旦这种早有预谋的行为刺激了她那份专属于贵族的自傲心理,事情可能功亏一篑。但她们实在没办法呀!除了这些人以外,剩下的农奴要再买自由就得饿死了……好吧,牧猪人这种货除外。
于是母亲递上甜枣:“除此之外,纽芬人感念领主恩德,其他人,包括自耕农和没有能力购买自由的农奴将共同献上九十苏。”
一共二百九十金币,距离领主夫人的要求差了一百六,是纽芬人能够承受的极限,也接近谢瓦利埃家族能够接受的底线。
卡特琳娜的神情不由自主地软化了,招手让安妮送凯瑟琳母女出去。后者乖乖离开,不再多说一句。回到家后,母亲告诉等待消息的父亲说成功的几率大概有七成。因为哪怕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也要考虑到对方大脑短路的可能。而且领主家族还要考虑谢瓦利埃庄园的农奴们作何反应。但父亲和家人已经做好了最多只交近三百苏的准备。还是那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也没钱。
第二天,领主夫人的新决定传到了纽芬,赞同了凯瑟琳一家提出的方案,说法则换成了领主夫人感念纽芬的部分农奴在规定的钱数上义务缴纳了更多,故而还给他们自由,以此作为奖励。而其他人出钱多少则只字未提。赎买到自由的农奴们出钱的确比每人一苏半要多,但其他人每人出钱不到一苏半的真相却被隐藏了。
如此一来,谢瓦利埃人情绪分外高涨,许多富庶的农奴主动前去询问总管或者领主夫人购买自由需要多少钱。领主夫人也不客气,趁机狮子大开口,吸了不少的油水,然后象征性地恢复了几个出钱最多的农奴的自由。
对付谢瓦利埃人的手段并非凯瑟琳一家提供。看来卡特琳娜非常懂得如何顺势而为,为自己的阵营争取利益。反正最终的结果,谢瓦利埃家族凑足了赎金,纽芬人逃脱了沉重的赎金税,而谢瓦利埃人圆了成为自由人的梦,算得上“三赢”了。
其实还有一赢哦~
小阴谋得逞,凯瑟琳偷偷地嘿嘿笑。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凯瑟琳的小九九
想要拥有自己的土地,首先需要有私有财产权。想要有私有财产权,首先要脱离农奴的身份。
当然了,她家是自耕农,已经有私有财产权了。但按照父亲“普度众生”的思想,她肯定没办法说服家人甩开其他的村民一家独大。好吧,凯瑟琳也认了。既然重生到这个村子里,多少给人家也带点儿福利,权当是上帝给她要她带回去的土产好了。
可是这土产还要自己花钱,凯瑟琳心里就很不爽了。既然如此,那她就在这上面再附带点儿给自己的好处吧:这一次赎金风波,丰收的纽芬彻底进入了战备状态,所有的物资严格配给。如此一来,村民们将更加渴望赚钱的机会,自己的成衣工厂会更具吸引力。
向村民们公布领主决定的集会上,总管也到场了。虽然谢瓦利埃人和纽芬人当中还有许多仍然对农奴的身份感到自豪,但能够获得自由,哪怕仅仅是称呼上的自由,仍然是值得恭喜的一件事情。也因为他的到场,第一次观赏到了牧猪人的胡搅蛮缠。
牧猪人的借口正是村民们最担心的问题:失去了农奴的身份,他们便失去了要求地租不变的底气,而且还要承担随时被撵出纽芬的不安全感。除此之外,牧猪人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一直在渗透着一种威胁:谁敢买自由,别怪我们本地派的翻脸不认人!
听闻要被本地派的同胞们敌视,而自己对外乡人派又没有归属感。已经和父亲私下里谈妥的村民们顿时又有些畏缩。
父亲自然要反击:外乡人派也好好地呆在了纽芬,领主夫人何时要把这一百多号人赶走了?无论地租还是税赋,领主因为你们是农奴而少要钱了?还是因为我们是自耕农就多要钱了?最后为了不给领主夫人刁难的理由,父亲也没有明说,隐晦地表达了这样的意思:只要摆脱农奴的身份,就相当于摆脱死手权。
死手权,农奴心中永远的阴影。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既极具奴性,又渴望自由。哪怕祖祖辈辈被叫了几百年农奴。早已接受了自己是别人的家畜,但当那索求无度的手如阴云般笼罩在头顶,哪怕最懦弱的心脏也会微微地跳出不屈的电波。
那些农奴们不再犹豫,陆续上前签订了购买自由的契约。之后只待钱付清的那一刻,他们将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集会从头至尾,凯瑟琳都在默默关注总管。如果他做出任何声援牧猪人的举动,或者面露一丝不赞同父亲决定的神情,就说明他跟他妹夫真的是一伙的。但从始至终凯瑟琳都没有找出总管的任何破绽,难道她阅历不够。没看出来?
眼光一扫,凯瑟琳发现母亲原来也在跟她做同样的事情。虽然还是一副扑克脸,却比平常要凝重。她发现什么了?
那边牧猪人实在没办法了。扑向总管:“总管老爷。没想到您也在!快来阻止这些无知的人吧!他们竟然嫌恶尊贵的谢瓦利埃家族施舍给他们的荣耀身份!”
总管亲切地扶起跑太快摔着了的牧猪人:“亲爱的伯格老弟,请不要这样!将自由还给纽芬的村民是领主夫人的褒奖,怎能说是村民们嫌恶谢瓦利埃家族?你……”
“明明是约翰?穆勒搞的鬼!我都看见了他在私下里头拉拢本地派的良民让他们做这种犹太人才会做的不忠不义的事情!对了他家还收容了个犹太人给他们做白工他们家一定也是犹太人不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哎呦!”
被总管不着痕迹地狠掐了一下,牧猪人这才闭上他那张臭嘴。
“牧猪人,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无论最初的原因是什么,只要领主夫人说自由是褒奖。那它就是褒奖。”总管语气不善,“……不过那个犹太人是怎么回事?”
父亲抢在牧猪人开口前解释:“那不是犹太人,只是曾经在留尼城的犹太人区讨生活。十来天前跟着一队流民来到纽芬的,被那群人当成了犹太人。现在已经证明他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