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趋避(第2页)

郗超咧了咧嘴,也跟着微微轻叹了一口气,两道飘忽的目光在谢安面前翻来跳去:“大江两岸已有歌谣,‘暴秦强燕靡司马’。侍中大人少时也曾醉心唱和的。平心而断,若燕秦归一,南人还可久持乎?而今慕容恪薨亡,乃是大司马苦待的北进良机,哪怕终入不得邺城,也足以搅得江北天崩地坼。”

“靡司马……果如桓元子行事。然景兴可还想过,司马家在,这晋之天下依旧是士人的天下,若司马家不在,又当如何?”谢安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郗超。

这个问题,他已不知暗自思忖过多少次,可想得越深,便与昔年好友相隔越远。

“桓氏一门执掌大江上下,乃至建康都已渐成了孤城。而今一朝北伐,且无论成败,朝廷到时有何可赏,有何可责?待到天下之物皆不足赏,亲族之内皆不可责,你高平郗氏又该何去何从?”

可任由谢安掷出的诘问如何犀利,郗超并不接招。他的目光透过气窗,移向了江波与夜月。至于谢安的诘问,最终也没有得到回应。何去何从,抉择的时刻未至,自己又怎能提前想个清楚呢。

“快,闪开,闪开!”

遥望着一队飞骑从邺城外的直道上奔驰而来,在门洞内外徘徊的守卫们反应可谓出奇地一致。范阳王的旗帜刚刚显了影,领头的几人便招呼着众人将偏拐到大路上的商贩百姓们拖回两侧的步道,并将中门迅速清空,以供威风凛凛的骑队通行入城。直至马蹄卷起的尘埃渐渐落定,不少人才敢谤议起来。每日进出的达官显贵一抓就是一大把,但若论起霸道,却还得是这位不怎么待在邺城里的皇帝的幺叔。

然而,这位“横行霸道”的范阳王要是听到这些话语,估计也会为自己叫个屈。谁让最近每次回来邺城,总是要摊上个事出紧急呢?比如这回,他才刚为自家四兄千里奔丧,一度在陵前痛哭至气竭,还没来得及赶到大河渡口,便又被一则邺城传来的消息催着扭头回奔。

“吁——”

从城外直至目的地,一路上都未曾减速的骑队在吴王府前勒住了战马。几个门丁也算对这颇为壮观的场景习以为常了。同时,由于认出跨步入府的是范阳王,他们莫说上前阻拦,甚至连抢先通报自家殿下的力气都可以省下了。

“五兄竟要自请出镇幽平?”慕容德横冲直撞到了吴王本尊面前才算收了神通。不过,他的快言快语还是让正在院中沉心练剑的慕容垂撇了撇嘴角。

“看来咱还是把这府中的探子想得少了,你这家伙又是在哪个院中安插的人手?”

“五兄可别说笑了。若不是悦士合都劝不住你了,咱又何必再从青州折返回来。”慕容德无奈地摇了摇头,“才攥在手里的兵权,哪有这么轻易交出去的道理。”

“这个悦绾,满心只念着他的那点儿事,却从不愿费心参悟个生存之道。”

慕容垂收剑入鞘,顺手从水盆中拧出一方巾帕,“再者说,兵权又何曾攥在咱手里了?城郊各营巴不得看着城中的热闹,你就算手里有虎符,都未必能宣得动人家。还有,最近勿吉人又将扶余小王逼得太紧,咱上表请讨边夷,也是为了将四兄留下的具装铁骑带在身边。”

“敲打个高钊也用不着五兄亲去。或者说,把幽州一并划到手里,可是还有别的打算?”

“嘿,就没见过你这般直性子的王公。”慕容垂将拭完汗的巾帕掷回到盆中,“其实,调些精兵北驻,也是为帮衬一把什翼犍。眼下那个刘卫辰覆灭了,拓跋家就得直面秦人的威胁。据说在漠北,还有个柔然部族亦是日渐坐大。咱真得找个契机提兵出去转一圈,在秦晋进犯前,先行安稳住北陲。再有,取道盛乐时,也能劝一劝三姊回来住一阵子。听闻她前番生产了小娃后,身体一直不大好,而今二兄四兄都不在了,着实是倍加想念……”

兄长黯然的语气搅得慕容德的心境也愈发阴沉,更是忽就念起了自己那再未有过音信的生父——年华飞逝,可能他与田老英雄早已如愿埋骨西域了吧。

当然,至于这份念想与其背后的秘密,他是不会与慕容垂明言的,正如慕容垂同样也将一些话埋进了肚子里。随着四兄的逝去,便意味着再无人可来为自己遮风挡雨。而不似悦绾般只在意朝堂之争,身为慕容家的一员,面对明里的忌惮与暗里的凶光,他们似乎也只有领兵据外,才能暂时避开邺城中汹涌袭来的波涛。

“王妃可要跟着一起北上?”慕容德的一句话,算是适时地打断了二人各自的思绪。

而慕容垂只是哼笑了一声:“她与宝儿自然是要留在邺都的,否则那太后阿姊又怎能安心放咱出去。”

慕容德闻言又抖了抖嘴角,却最终没有发出声响。他似乎想要再劝,竟也不知还能从何讲起。

“扑通,扑通。”

一个男童满脸憨态地在门槛处跳来跳去,虽然身形还算得上矫健,始终没有被脚下的木条绊倒,但就在他略显得意地扭头炫耀时,却是鞋底一滑,越过本就不高的石阶,径直一个屁墩就坐进了院子中。

“绍儿,绍儿。”

可足浑太后在跟着院中之人一阵哄笑后,便冲着隔壁院子,唤来了年纪更大一些的男孩儿。待到小太原王慕容绍喘着大气,一路小跑赶到,述儿又眼含笑意地询问起来:“慢点儿跑。陛下当下在忙着什么科目?”

“回禀太后,皇兄正在练习射艺。”

“甚好。”或许是对男孩儿谦恭的仪态十分满意,述儿的眉梢更透着喜色,“带宝阿弟去骑会儿小马,让孤和小婶婶聊聊家里话。”

看着男童被牵着离去的背影,述儿才发觉,那套在身上的小衫似乎还是大了些——她在心头不禁哑然失笑。这件衣服按着习俗当作福气,从儿传给绍儿,或许再等两个月传到宝儿那里更好,可无奈那日召见慕容评后,也只得用这个由头,才将律儿唤进宫来商议:“尔等都跟着小殿下过去,一定要细心看护,休得再摔伤喽。”

打发了一众侍女仆从后,述儿才顾上了整日兴致都不甚高涨的律儿:“吴王若愿意带你一起去幽平,那就把宝儿送进宫来,让他们三个小家伙一起玩闹玩闹。不过,咱只能按照规矩,把王府世子留在邺都,却没法子强令出征的宗王带着王妃走。这事,终究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阿姊是太后,可以拒了殿下的提请的。”律儿自然不会立马死心。她就像以往一样,挽上了述太后的臂弯继续哀求:“五郎而今不仅把王府内务尽皆撒手,就连宝儿也交予我来带了,这分明已是把咱当作自家人,阿姊又何必继续提防着他,赶人出城呢?”

“就算你现在当得了他的家,可能得了他的宠爱?”述儿未经思索一句话,瞬时便戳破了一些东西,等她再反应过来后,却是无法找补的了。于是,在姊妹二人间沉默了少许后,太后才又幽幽感叹:“阿姊与你说些心里话。四郎现在去了,就算咱曾经也怨过他,惧过他,可玄恭始终在保着宣英的基业,护佑着咱母子。可如今,军威最盛的是吴王,而攥着田地人口最多的,却是零零散散的贵族豪强,阿姊信你,纵然也信五郎,可那些要田有田、要人有人的家伙却不值得信。他们若是借着道明的由头作乱,有些事,就由不得咱们姊妹了。”

律儿紧搂着双臂,抿着嘴。显然,不似述儿般聪慧的她,还根本无法参透这诡谲万端的政治游戏。

“你先听阿姊讲完。评父老了,皇甫侍中又成了汉人士族的门面,这俩人怕是都指望不上。如今,为了儿的江山,想要对付那些贵族豪强,咱只能重用悦绾,可五郎又与其关系过密,他若留在城中,早晚要有麻烦。阿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为了不再起萧墙之祸。至于段润的恩怨,等到了地底下,自然有宣英来评判。”

可足浑律儿这一日终究没能靠着她的老套路与小把戏,再从太后处求得自己想要的结果。她虽不至于生气动怒,但心头总还是难免存着懊恼。于是,在出了屋门,一时未见到贴身侍女之际,竟自己绕着邺宫的小院寻了起来。

“嘻……”

果然,在旁侧步廊的拐角,律儿发现了正与个年轻禁卫说说笑笑的侍女。

按理来说,哪怕眼前的二人并未私通交好,可似这般没有规矩的言行,也足以重罚不贷。然而,对从在燕王府时便服侍照顾在自己左右的女伴,她断是舍不得下手惩戒的。于是,这位貌似可以呼风唤雨且从来都能得偿所愿的吴王妃,竟静悄悄地靠在了廊柱的另一侧,细细聆听起那些柔声细语,同时,亦在自己嘴角,挂上了一丝落寞而又欣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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