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生知道劝不动,就和阿芳出来了。在电梯里,阿芳说:“都是你干妈闹的,几十岁了还同什么居?真是的!”
莞生说:“别乱说,大人有大人的想法,我们不好管的。”
自从和阿文有了实质性改变,红儿决定不再经营月月红酒店了,她将酒店拍卖,一心一意照顾阿文。她征求阿文的意见,阿文说:“你自己看着办,我从不管这些闲事的,也管不了。”
红儿多少有点失望,既然是夫妻了,家里的事就要商量着办的,怎能不管呢?但她知道阿文就是这个性格,雪梅在给她的遗书中说过,他生活一塌糊涂,要她照顾他。红儿就不再和他说了,自己紧锣密鼓去操办拍卖酒店的事。
半夜时分,阿文突然想起杨美中,想起杨美中给他看过的那四句偈语:“天际偶现一线红,霞光灿烂不相同。世间尽是俗人眼,孤雁鸣叫过长空。”一线红?不相同?过长空?难道这偈语不是说杨美中,而是说的自己?杨美中不是怕自己过不了那个坎,而是担心我?一线红是指红儿?不相同是说什么呢?自己命中就是一只孤雁?到头来就是一场空?
他想来想去睡不着,睁眼到天明。
上午,红儿出门去和人商谈月月红酒店拍卖的事。他给红儿留了张字条,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就出门了,从黑山消失了。
傍晚,红儿兴高采烈回到酒店,一打开门看不见阿文,又看到书桌上的字条,慌了神,立马给莞生打电话。莞生和阿芳赶上来,红儿对他们说:“你爸……你爸,他走了!”
莞生和阿芳吓了一跳,赶紧去看字条,字条上写道:我出去一段时间,你们不用担心,也不要找我。
红儿问:“你爸会去哪儿啊?他会不会……”
“我想,”莞生说,“老爸不会有什么事的,他喜欢独来独往。干妈你不要着急,他不会的。”
莞生的意思是阿文不会自杀。
阿芳对红儿更有意见了,嘴巴翘着,出门时鼻子里还“哼”
了一声,表示她对红儿的不满。
阿文一个人去了石马山传灯寺。
在传灯寺里,古莲法师对阿文很宽容,并不按居士住庙那样严格要求,他想参加早课晚课也行,不听也不叫人去叫他。
刚来的第一天,凌晨三点他被僧人敲板的声音惊醒。他没见过寺里做早课,起来去大殿看。僧人们在住持的带领下念《楞严经》,他了解《楞严经》,念此经书可以去除内心的私心杂念,避免诱惑。
闲暇时间,古莲法师请他喝禅茶,给他讲解《菩萨戒经》《菩萨十波罗蜜修行次第》,传授《菩萨戒》,他似懂非懂却听得津津有味。更多的时间,听着梵音,和古莲法师作诗填词,谈佛论道。几天下来,人在红尘外,忘却烦心事,听松风轻唱,看白云飘浮,感觉自己也像鸟儿一样轻盈地在空中自由翱翔。
在石马山,他问了古莲法师关于杨美中来寺里修行的事。
古莲法师说杨美中没有来寺里修行,说杨美中是道中之人,不会来佛家寺庙的。阿文想:那杨美中到底去了哪儿呢?
半个月后,他下山回到了黑山。
一进房门,红儿见到他就扑上来用“粉拳”直敲他的胸脯,埋怨着说:“你回来干吗?干吗不去黑峦峰跳下去?雪梅在等你呢!”
阿文忘了《楞严经》,像着了魔似的把她抱起来往床上一丢,压在她的身上,红儿顿时不说话了。
躺在床上,红儿对他说,月月红酒店卖了五百万,他听了一笑,像是听红儿说你今天气色真不错一样,根本没当回事儿。
从石马山回来,阿文再也没做噩梦和出冷汗。
进冬后,阿文和莞生说他们准备去海口文昌过冬,明年开春后再回来。莞生对他说,他和阿芳年底去英国,旅行结婚,同时处理英国酒店的事务。
阿文离开梅园国际大酒店前特地去后院看了那株梅花,梅花树枝结满了花蕾,如同点点繁星。阿文想:隆冬飘雪的时候,这株梅花一定开得盛艳。
出了梅园国际大酒店大门后,阿文回头看了一眼“梅园国际大酒店”七个鲜红的招牌字,他觉得莞生说得对,还是红色的好。
他们是悄悄走的,就像二十年前突然消失一样,黑山文化圈子的人,他的那些朋友都不知道。
他们去海南旅行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