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书的父亲已经过世了罢,可惜。
正厅侧门。
“承长参见主君。”梁长书先一步进去,深深一揖,朝等在正厅里头的男子施礼。
那男子四十出头,玉冠锦衣,堂而皇之坐在主位上,抬腕相让道,“周治侯何必如此多礼,坐。”
而后,那男子朝厅外看过来,目光透过侧门的垂幔,依旧带了犀利的冰寒。
梁长书谢过,在下手侧身坐了,没有靠着椅背,言行姿势甚是恭敬。
自有人奉茶。
“穆炎,外头等着。”我低声侧了些头朝后边吩咐,用淡淡的口气令道,一边自然而然地展露了下我的左脸。
——他进去,肯定要下跪。这事,还是算了。
揭幔而入,我朝那男子作揖,用的是游学之人见各家主子时候的礼,而非奉他为君的那般。礼毕,立在原处,等他问话。
“广湖公子,莫非不记得本君了?”梁国主君倚到座上,慢条斯理道。
“时临前尘尽忘,连名字都是新取的,故人,的确是一个也不记得了。”我答。他若是以待士之礼相待,我当然不说这一句。可他明知我不是,却又用广湖称呼,性子看似又是个冷戾的,有些事,便示弱不得。
“不记得么,还是不愿记得?”愿字,被念了重音。
怀疑我合作的诚意?
不用怀疑,当然是——没有半分诚意。
“既然时临不记得了,想必广湖公子,肯定是不愿记得罢。”我微垂着头,答道。
——当啷。
这句话效果太好了,好得出乎意料,梁长书居然失态得摔了杯盖。
厅中一时静谧。
我很想知道这主君现在脸色如何,以方便应对,但是还是神色上的恭谨来的要紧。有时候,有些人的脸,看一眼的代价太大了。
“下去罢。”主位上的人发话,“这两句,能瞒过正旁君就罢了,不能……”
小心我的脑袋么……
看来,我的交易对象只剩下东平使者这一个选择了。
话说回来,这么费心费力接待那个使者,东平此次遣使西来的目的,不会简单。
虽然已经说好推说我意外失忆,梁长书还是会来看看字画,考棋验琴。
只要他不把我作为蓝璃,抓到床上当广湖用,爱看不看,我便没有意见。
在周治侯府住下的第一日,梁长书又来了一次。
“毫无长进。”梁长书草草浏览了下几张字,抽过一旁的山水画坐下准备慢看,目光却被另一边的字吸引。
那是穆炎写的。
当然不是临摹广湖公子那几张漂亮得不行的。是我画的楷体。
没错,就是画的。而不是大笔一挥而就的。
拿细笔一点点画出来的。
比起我直接写的,好歹架构端正,笔画的横竖钩提也都到位。
穆炎腕上本就有力,字样讲究个模样,就可以了。临摹样本笔画上下间的神韵连贯虽差了些,却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