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几日没在水池边见到殷战那令人觉得不快的高大身影,但是寒渊却知道,对方一直躲在花园门口偷看着自己。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殷战披的衣物也越来越厚重,寒渊想他会不会等到天气最冷时就把自己切片烫火锅吃掉?耐寒的鲛人肉吃了或许能养气保暖吧。
想到这里,寒渊坐在水池边兀自笑了笑。
他放松地拢了拢干爽的发丝,鱼尾悠悠地水面画出一圈圈涟漪。
自己到底是个异类,在鲛人族中也好,人族之中也罢,似乎终究没有自己最後的容身之处呢。
晚饭的时候,寒渊发现自己今晚的食物特别丰盛,而且还有一份以前没吃过的东西。
他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圆圆糯糯的东西,里面的馅带着微微的鱼肉清香,只是他并没吃出来是什麽鱼肉。
阿珠看到寒渊一口气吃了三四个这样的肉饼,忍不住说道,「多吃点吧,这可是老爷特意吩咐下人做的胖头鱼饼呢,胖头鱼可是好东西,乃是东陆和南陆接壤的红海海域才有的特产,生活在白海的鲛人们只怕没吃过这种香甜的鱼肉的吧。」
「胖头鱼吗?」
寒渊愣了一下,他看着糯饼里夹着的白嫩鱼肉,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麽珍贵的鱼肉那个阴沈可怕的大将军为什麽会舍得给自己吃呢?
难道喂饱自己之後,便是把自己也剁了也这样放在糯饼里吃掉吗?虽然他并不怕死,但是若真被剁成肉酱,却还是觉得有些胆寒。
正在寒渊暗自臆想之时,大将军府的侍卫们急急地闯了过来。
为首那名统领神态威严地走到寒渊面前说道,「大将军要见你,请随我们来。」
我只是一尾鱼,怎麽随你们来?
寒渊好笑地望着他们,无奈地拍了拍鱼摆,暂时无法化出人腿的他在陆地上可是寸步难行。
这是寒渊第二次来到大将军的卧房,在被人抬进门之前,他不由想起了上次那顿鞭子。
没有点起火炉的卧房中透着一股阴冷的味道,寒渊看到殷战穿得厚厚地坐在一把高背椅上,正捂住嘴轻咳,那根黝黑的马鞭仍挂在殷战的腰间。
寒渊被温柔地放在一块毛毯上之後,侍卫们就出去了。
整个屋子又只剩下他和眼前这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寒渊,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
最先开口的是殷战,他抬起头,目光中少有地透着一抹温和。
寒渊自然不知道殷战为什麽会问这个,他瞥了面色深沈的殷战一眼,一边拨弄着自己冰蓝色的鱼鳞,一边陷入了沈思之中。
父亲,是说的哪一个呢?鲛人族不论性别都可以孕育後代,所以算起来,自己有两个父亲。
自己鲛人族的父亲名叫寒洌,他的发色和鱼尾的颜色都和自己不同,是耀眼的赤红色,听说他曾是鲛人族中最为英勇的武士。
只可惜自己并没能见识到父亲最英武的一面,因为在他懂事之後,父亲已经成了一个鱼尾残缺,唯唯诺诺任由他人欺侮的懦夫。
有一段时间,他曾经非常厌恶这样性格懦弱卑微的父亲,但直到自己的身世被人揭穿而引来长老追究之时,为了央求他们留下自己一命而自愿走上刑台的父亲,在他的眼中才显得那麽高大。
火红的鲜血顺着父亲火红的鱼鳞缓缓流下,自己就这麽被族人们远远地阻拦着,眼睁睁地看着因为勾结外族的罪名流尽了最後一滴血的父亲。
痛苦的回忆在这间凄冷的屋子里再一次冲撞了寒渊的内心,他揉了揉眼睛,强忍着难过,轻轻地叹了一声。
「自然是想的。不过不知将军你问这个做什麽?」
眼神一转,寒渊尽敛脆弱,眼里又生出了一分坚强。
他绝不会在这个狠毒可憎,妄图毁灭鲛人族的男人面前示弱,让对方把自己的伤口当笑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