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这番话说得声音不高,可落在柳溶月耳中字字都如炸雷一般。
她简直不敢相信!放着那么多物证不看,也不问这环环相扣的案情,就听人犯几句话就能天翻地覆?敢问这朝廷还是以法立国么?
见对方少妇仿佛吓傻了的样子,长公主心下略软:“不管怎样说,你总是救过本宫一命的恩人。娘子放心,我定然能保你平安就是了。”
柳溶月这才回过神来,她不理车厢狭窄,也不管道路颠簸。
柳溶月跪倒在长公主面前:“长公主!小女子平不平安无所谓。可我相公是冤屈的啊!他如何做过这样没有王法的事情?审案凭证据,说我相公胡作非为,总不能听吴班头几句出尔反尔吧?说什么小苏相公豢养死士,偷窃百官?我丈夫真有纵着人偷东西的本事,他家还能穷成那样儿呢?”
大长公主嘿然冷笑:“刑部衙门已经抄了宛平县的家,说是从宛平后宅里搜出来好几口大箱子,里面装的都是金银财宝呢。”
柳溶月都傻了:“哪有此事?!他家有钱,我能不知?就是有点儿金银珠宝,那也是我的陪嫁啊。”
大长公主脸上现出鄙夷神色:“事到如今,娘子怎说都行。有也罢,无也好。那沉甸甸带锁头的大箱子总不是从我家里抄出来的吧?”
柳溶月听了长公主这话,忽然想起了桩事,她抓着大长公主的胳膊辩解:“长公主!那带锁的箱子不是我家的!那是我妹妹朝颜寄在我这里的!她说那是王爷背着王妃给她的赏赐!这等深闺内帷之事我不曾说与苏旭。苏旭真的冤枉啊!再说秦王赏了朝颜什么东西,他自己不知道么?怎能就说是苏旭偷盗?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身为亲王不能下作诬陷啊!”
大长公主刚想笑话眼前这小娘子迂腐,可仔细品品此间利害,她又把奚落咽回去了。
随手将柳溶月揪扯起来,大长公主说:“娘子啊!你还不明白么?只怕当初你那妹妹把这些东西藏到你这里,就是没安好心!如今你妹妹……你妹妹……嗨……她这是害人害己!”
柳溶月的心都揪起来了:“长公主,我妹妹又怎么了?”
大长公主还没来得及说话儿,忽觉拉车的骏马慢慢驻足,香车稳稳地停在了当地。
大长公主说:“娘子,我本来打算将你送回苏尚书府邸。不过想想你在宛平县衙定然还有行李要取。也罢,我在这里等你。娘子快去收拾。拿了东西我再送你回家。”看柳溶月满脸急切似乎还要对自己哀求,大长公主真心嘱咐:“犯官内眷受人欺负。娘子今天不去,只怕什么都没了。”
这半天都没敢说话的诗素极有眼色,她连忙搀着柳溶月下车。
长公主挥了挥手:“你且去罢。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本宫今日送佛送到西。”她吩咐身边的青萍:“你拿了咱们的腰牌跟着吧,倘若有人为难小苏夫人,你可呵斥两句。”
青萍对小苏夫人印象极好,她向公主福了一福,便下车去了。
柳溶月拉着诗素踏入后宅时,已经到了后半夜。
纵然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可迎着北风、踏着晦月,走在后宅还是破题头一遭儿。
青萍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照得地上青砖惨白惨白的。
柳溶月瑟缩了一下儿,她觉得诗素轻轻托了一把自己。
她忍不住回眸看看这个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丫头,诗素没多说话,她只是更紧密地握住了大小姐的手指。
然后,她们就看到了自己住了将近一年的后宅。
柳溶月怎么也想不到,明明自己只离开了三十三天,宛平后宅居然变成了这样!
院子里杂乱地扔着脏污的纸张和砸碎的碗碟,她和苏旭用心修剪的花木被踢踹得东倒西歪,内宅的门上贴了封条,就连糊窗户的纸上都破了大小不一的窟窿。
灯笼光下,大门上雪白的封条盖了血红的刑部大印。
宫女青萍在大长公主身边侍多年、横行惯了,她素来不把这些下面衙门的繁琐手续看在眼里。青萍扭头看向柳溶月,那意思您点点头我就将它撕下来。
柳溶月做过官,知道其中厉害,她自然不敢如此孟浪。
柳溶月摇了摇头,她带着青萍和诗素绕到后宅厢房侧门。这个侧门极窄,而且位置偏僻,原本是给丫鬟、老妈伺候主子走的。
她试探着用手推了推,“吱呀”一声侧门应声而开。
青萍提着灯笼往乌漆么黑的屋里照了一照,细微烛火照处,柳溶月就见里面家具翻倒、乱七八糟,显然是被查抄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