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周姨娘倒下,墨棋尖叫,缃琴后退。早憋了满肚子火的刘嬷嬷才懒得搭理周姨娘死活,她指挥着齐肃和话痨把这屋里为数不多的几样炕屏、盆景悉数搬了回去。
倒是梅娘好心,叫上诗素,搀着架着把周姨娘扶到床上。
柳溶月对刘嬷嬷说:“东西都在自己家里,收拾不在一时。姨娘气色不好,需得赶紧找个大夫来!”
刘嬷嬷才懒得张罗:“找什么大夫啊?少奶奶不是就会看病吗?您给姨娘好歹瞧瞧就行。”
柳溶月一时懵住,诗素赶紧过解围:“嬷嬷!皇上有旨,不许我们小姐再给人看病了!皇上说了,小姐再给人看病,全家砍脑袋!”说着,小丫头还做了个杀头的姿势。
刘嬷嬷听了吓得一哆嗦:“这个皇上怎么这么厉害啊?他哥哥跟他爸爸都没这么豪横!”
柳溶月回头再问陈管家:“寒香真让齐家休……送回来了?”
陈管家唉声叹气:“可不是么?论说让人休了的姑娘得回娘家。可是听说寒香的亲爹堵着大门死活不让进。齐家这才给咱家抬过来了。少奶奶您给拿个主意吧,咱让不让进呢?没有这个规矩啊!”
虽然记得寒香是个爱挑事的姑娘,可柳溶月总觉得女孩子遭此等不幸,实在是令人同情。当然不跟齐良斋过了算不算不幸之中的大幸?此事还可商榷。但是火烧眉毛,她不能不管。
柳溶月连忙吩咐:“赶紧找两个小厮去接一接轿子。别让人把她欺负到无家可归。”
陈管家一跺脚:“得嘞!少奶奶您好人必得好报!”
柳溶月就记得那天乱糟糟的:接待了给周姨娘瞧病的大夫,打发人去抓药熬药;让丫鬟收拾屋子给哭哭啼啼的寒香暂住;她还得回屋看婆婆一样儿一样儿地归拢东西。
苏夫人收拾了许久,对柳溶月长叹一声:“还好不曾弄丢你的嫁妆。媳妇啊,东西都在西屋。这是钥匙,你这就都搬回东苑去吧。”
柳溶月脑袋晕晕地还想客气一句,忽然觉得身边儿的诗素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梅娘素来聪明伶俐,不待柳溶月说话,她已经深深万福替少奶奶拜谢夫人了。
行礼之后,梅娘带着话痨与齐肃二话不说帮柳溶月将所有嫁妆箱笼悉数搬回了东苑。
梅娘和齐肃都是这辈子头回进一品高官的府邸,结果来了就“咣咣”一顿搬动东西。
王话痨还说呢:“他们家就是屋子大,其实东西挺少的。我跟你们说这苏尚书白瞎当朝一品,他们家也就落下个地广人稀。”
梅娘替齐肃擦把汗说:“话痨哥,少说几句吧。这要是苏尚书在家,他还得再给你一要饭的破碗。你信不?”
好容易从上屋下来,柳溶月扶着脑袋回了东苑,这才来得及安顿梅娘、齐肃他们的住处。
大伙儿都是一天一夜不曾合眼,怎么也该好好歇歇。
好在东苑的翠书、丹画得力,悄无声息地帮她打点好了许多。柳溶月就见她俩齐齐红着眼眶儿看着自己,活赛自己已经守寡一样。
她有心抗辩几句大少爷定然能够否极泰来!无奈她张了张嘴,又实在说不出有用的话来。
冬日里的佛堂灯火摇摇,那是苏夫人在为丈夫、儿子求神拜佛。
周姨娘的院落里幽幽怨怨,不知道是谁在哭个没完。
柳溶月端然稳坐书房正中,认真地听陈管家跟她细说这些日子家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那时的柳溶月有一瞬间恍惚:她好像又做回了尚书府为万人瞩目的大少爷。大伙儿都拿她做个能做主的男人。
柳溶月忽而自嘲,让人家当宝贝儿子供奉了那么久,我哪能一点儿责任都不担的?
陈管家苦着面孔滔滔不绝:“少奶奶,咱家老爷这些年为官清廉、行规步正,本来没有什么不是。这回坏事,就是因为老爷不愿意和大少爷划清界限。您不知道哦,朝堂上秦王的党羽那样群情汹涌,咱老爷就是岿然不动。听王侍郎说,皇上本来不想对老大人下重手,架不住秦王苦苦逼迫。结果皇上无奈,说只要老爷肯写个折子痛斥逆子,陛下就恩准咱大人告老还乡。唉,谁知道咱少爷脾气犟,老爷脾气更犟!这不?老爷下朝之后,回家收拾收拾,干脆自己提溜包袱上了刑部大牢。哎哟,王大人都说了,见过实在的,没见过这么实在的!现在这事儿闹得,皇上不办咱家老爷都说不过去了!”
柳溶月略微沉吟:“所以现在公公的罪名是抗旨?”
陈管家顿足口气:“咱私下去请教了王侍郎,王大人说好在圣上还没给大人定罪。只是恨恨地说‘苏大人愿意坐牢,就让他在刑部反省好了’。”
柳溶月听端倪:“那老爷现在是给押在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