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急促的脚步声也响了起来,紧接着一道清亮的声音叫道,“不许在医院里吵!再吵就都给我出去!”
房间里争吵的声音终于消停了。
文竹感到有人走近,伸手探探自己的额头和鼻息,口中说,“不许再吵了听到没有?”
“护士小姐,我女儿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能醒?”语速较快那个声音担忧地问道。
文竹感觉到自己脸颊被摸了摸,接着又听到护士的声音说,“看她脸色,还得等等——”
轰——
文竹感觉被雷劈中了一样,为什么护士摸着自己的脸回答那个语速快的人?语速快的那个人的女儿,不是什么绿竹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一种巨大的恐惧和恐慌从心底冒出来,文竹想起刚才那股莫名其妙而来的酸楚和后悔。那不是她的感情,她知道得很清楚。可是这种感情却出现在她脑袋里……
“护士小姐,她现在适合打胎吗?”似乎很遥远的地方,有人这么问道。
“打胎?她这个样子,打了胎,运气好还能活着,只是以后想再生就难了。”护士冷笑一声,又吩咐不许吵,就出去了。
文竹的意识晃晃悠悠的,她似乎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噗——
握住自己那只手的主人似乎跪了下来,扯得她身体晃了晃。
“当我求你们了,不要逼绿竹现在打胎。她才十六岁,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现在伤了身体,以后不能生育,叫她后半辈子怎么过?你们都是她的伯母阿婶,忍心看她以后凄惨一生?”
文竹听着这人说话,心里的内疚和后悔波涛汹涌,几乎将她的意识挤了出去。她感觉到双眼渗出了泪水,无限悲怆。
手被放开了,接着有磕头的声音响起来。
如同海啸一样的悲伤和后悔冲了过来,冲得文竹的脑袋仿佛被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很快打开了一个大口子,她没有见过的记忆从大口子里冲了出来。
2 宿主旧事
在针扎一样的疼痛中,文竹看见了乡村少女文绿竹短暂的一生。
文绿竹是土生土长的龙城凤镇人,她长得好,自小就受到村里人的诸多喜爱。渐渐长大后,她的聪慧也显露出来,更是招人竖起大拇指的赞。
因为文妈妈在小学里教书,又要农忙,根本没空顾得上文绿竹;哥哥姐姐也是要上学,顾不上小妹妹;至于文爸爸,常年离家跟人走南闯北做建筑,压根没在跟前。
唯一得空的文奶奶,却重男轻女,不愿意带绿竹。勉强带了,听着哭也不管,文妈妈亲眼见过三次,一怒之下干脆将绿竹早早送入小学读书。
所以绿竹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读高一了。文家三兄妹,不知是遗传到哪里的基因,异常的聪明,那成绩,看着都有考上大学的可能。
就在绿竹的哥哥姐姐高三,绿竹高一这一年,文爸爸在外打工从架子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这份工并不是他跟同村的人做的,而是在劳务市场被包工头看中带去的,所以出事了包工头只将他送到医院里就不管了,随后更是结了工资直接遣退了文爸爸。
文妈妈得了消息连夜请了假去看照看文爸爸,她将家里的钱都带走了,还借了一些。
文爸爸住的是大医院,每日的花费都很大。他想着三个读书的子女,舍不得在大医院里继续治,想省下些钱送儿女读书。
文妈妈虽然也忧心,但是文爸爸的脚如果不治,将来走路就成问题。所以她咬咬牙,坚持留在大医院里。钱没了,她就打电话回家去借,借完了夫家这边的,又去借娘家的。
可是大家都普遍穷困,能借的不多,但总算支撑过了前期,可以转回小地方的医院里继续治疗了。
因为哥哥姐姐都读高三,文妈妈不想影响他们,只通知了文绿竹。
文绿竹眼看着家里欠债累累,妈妈又要上课又要照顾爸爸,熬得脸色发黄,爸爸则三番四次想悄悄办了出院手续,拖着残腿过余生,心里难受。
她知道,家里没有收入,爸爸妈妈会一直这么痛苦下去的,想到这里的文绿竹,一声不吭地跟人去打工了。
孽缘和霉运,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文绿竹去的是最繁华的省府,因为没有成年,所以辗转几日都找不到工作。同去的姐妹都纷纷有了着落,再不能收留她了。
这日她绝望之余,打算再找不到就去工地搬砖了。虽说有了主意,但见四周繁华,自己孤身一人,心里实在难过,就跑到小公园一角偷偷哭泣。
哭了不知多久,突然有一个低低的男声温柔地询问她为什么哭。文绿竹初出社会,没有防备,就一五一十说了自己找不到工作。
那温柔男声只说是简单的事,他家里开有连锁的酒店,他可以安排文绿竹到自己酒店上班,只做前台接待就成,并不辛苦,一个月给两千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