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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七月（第2页）

站在我们身旁的是那个铁匠普利考斯，他也在翻看着自己儿子的草稿，但是，看上去却很焦急，因为他肯定看不懂，他转过身来对我父亲说：

“你能不能帮我算一算，这个总数是多少？”

我父亲读出了那个数字，老普利考斯瞪着眼睛看他，然后心里一琢磨，“我的好小子！”他叫道，心里非常的满意。

我父亲和老普利考斯也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就像是两个朋友一样，我父亲向他伸出手去，他也接过父亲的手，握了一下，然后他们便分开了，说着：

“口语考试时见！”

“口语考试再见！”我们刚走出去几步，就听到有一个人在哼小曲儿，我们忙转过头去看，原来是那个五金商人在开心地唱歌。

最后一科考试

7日，星期五

今天早晨我们参加了口语考试。八点钟，我们都已经聚在了教室里，而到八点一刻时，老师们开始喊我们的名字了，一次叫四个人，到大厅里去接受考核。大厅里有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铺了一块绿色桌布，桌边坐着校长和四位老师，其中一位就是我们班的班主任。我是第一批被叫到大厅里面去的，我亲爱的班主任啊，我是今天早上才第一次感觉到您是多么爱我们啊！当别的老师询问其他班级的孩子们时，您根本就来不及注意别人，而是一直关注着我们。每当我们回答得不够肯定时，您都会跟着我们烦心，而当我们做出精彩的回答时，老师，您的表情又会变得那么平静，我们说的每一句话您都听在耳朵里，还想尽办法用您的手啊，或者是表情向我们发出暗示，意思像是在说：

“很好！不对！仔细点儿！慢一点儿！加油！”我想如果您能够对我们说话的话，一定会把所有的答案都告诉我们的，我想即便是把这些孩子的父亲都放在您的位置上，他们能做的也不过如此了。他们一定会大声地对所有的老师都说上十遍：

“老师，谢谢你们了！”当其他的老师对我说“很好，你可以走了”时，班主任您的眼睛开心得眯成了一条缝儿。

我又一次返回教室去等我父亲，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还在教室里，我挨着加伦坐了下来，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我心里想的全都是同学们，这是最后一次和他们待上整整一个小时了，我现在还没有告诉加伦，我不能和他们一起上五年级了，我要和父亲一起去都灵了，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他坐在那里，弯着身子，把他的大脑袋瓜儿放在课桌上，在他父亲的照片上画着花边儿。照片上他的父亲穿得像一个技工，那时他很高大、健壮，有着粗粗的公牛一般的脖子，脸上也是一副严肃的老实相，就像加伦本人一样。他就那样趴在桌子上，他穿的上衣前面微微地开了，我看到了他那赤裸而强健的胸部，还有那条金色的十字架，那是内利的母亲知道他保护了自己的儿子而送给他的礼物。我现在必须得找机会告诉他我要离开了，找了个机会，我对他说：

“加伦，我父亲在今年秋天时就要离开这儿去都灵了，是工作上的事，他问我是不是也想跟着他，我告诉他是的。”

“那你不能和我们一起上五年级了？”他问我说。

我说：“不能了。”然后，他便专注于自己的绘画，有一会儿没有跟我说话，过了一段时间，他问我道，但并没有抬起头来：

“那你会记得你四年级的同学吗？”

“当然会，”我这么告诉他，“所有的人我都会记得的，但是，我会把你更牢地记在心里，谁能忘得了你呢？”

他静静地看着我，目光颇为严肃，他的眼神像是有千万句话想要对我说，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向我伸出了他的左手，而用右手继续在画画。我把他的左手握在我的双手之间，那是一只多么强健又踏实的大手啊，就在那一刻，班主任红着一张脸匆匆地走了进来，他压低了嗓音，快速对我们说道，语调颇为欢快：

“很好，现在所有人都表现得很好，剩下的人都过来吧，干得不错，孩子们！再加加油，我对你们非常满意！”

为了向我们证实他真的很满意，也为了让我们开心一下，当他快速走到门口时，假装被绊了一下，随即抓住了墙壁好让自己站稳。同学们以前可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啊。这个小插曲看起来是那么奇怪，所有人不但没有笑，反而像是傻了一般，都只是微微地挑了一下嘴角，就是没有人笑出声来。然而，这一孩子气的行为却让我的心中既充满了痛苦，又充满了柔情，班主任得到的所有报酬只是在这一刻的欢愉，可是，他却为此付出了九个月的慈爱、耐心，甚至是痛苦！为了这一刻的开心，他忍受了那么多的苦难，为了这一刻的满足，他甚至不辞辛苦单独为生病的孩子补课，我可敬的老师啊！他所要求我们的就仅仅是这些东西啊，而他却要付出那么多的爱心和那么多的关切！而现在，我相信在日后的许许多多的日子里。每当我想起班主任时，我一定会经常回想起他刚才的那个举动，当我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时，他一定还活着。当我们再次见面时，我一定会告诉他他的那一行为，曾经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我一定会在他花白的头发上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