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瑾微微闭目。仔细地回忆那一幕。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子灏的侧面同张普的侧面。特别的像。
猛地睁开眼睛。这样的念头令子瑾心惊……
他看一眼叶黛。很明显。这么多年來。她心中什么都知道。却还能在人前人后陪着张普一起演戏。这得是怎么样的爱啊。他从心底佩服这个女人。不仅佩服她的隐忍。也佩服她的心机。
正当子瑾思考着这些问題。王府便到了。一行人下了马车。回到了府邸。
慕萱一直闷闷不乐着。子瑾扶着她。小声在旁安慰着。然而。这样的打击。对于慕萱而言。是任何话语都安慰不了的。叶黛看着慕萱。说:“有什么话说出來吧。说出來心里就舒服了。”
慕萱略带哭腔地开口问道:“娘。这么多年來。难道您和爹的恩爱都是假的吗。您之前给我讲的那些动人的故事也都是假的吗。”小的时候。慕萱最喜欢的就是呆在母亲的怀里。听她讲述那些她和父亲相识相爱的故事。听了一遍又一遍。她百听不厌。
也正因为此。慕萱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别人家中。必得是几房姨娘。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唯有她家。不论父亲官居几品。至始至终地守着母亲一人;唯有她家。只有她和哥哥两个人。这样的认知曾经一度激励着她。让她觉得这一生一定要找一个如父亲一样的人。让她觉得她也可以收获如母亲一般的深爱。
所以。当她忍着心痛为子瑾纳妾入府时。当子瑾终于同意时。当子瑾夜晚宿在她们房间时。当那些侍妾们生下孩子时。沒人知道她的心有多痛。沒人知道她是怎样在深夜泪湿衣襟。
当她开始绝望之时。她告诉自己。不能太过苛求子瑾。不能要求他做到父亲那样;她告诉自己世上如父亲一般情深意重的男人只有一个。如母亲一般幸福且幸运的女人也只有一个。
于是。她一点点变得麻木。她开始觉得“嫁人就嫁陈国公”实在是一种理想状态。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理想状态。
沒想到。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父亲和母亲这么多年來编织出來的一个假象。她竟然以此作为勉励。作为梦想。作为榜样。她发现自己真的是愚蠢至极。
不过……
也不能这样说。父亲的确是一个情深意重的人。慕萱悲戚地想着。这可惜父亲的深情全都给了另一个女人。父亲的这三十多年來。其实。全都给了另一个人。
听见慕萱的问话。叶黛也是伤心。她面上哀戚:“慕萱。你以为这是娘愿意的吗。你以为娘愿意枕边人心中从來沒有自己。不论是白天夜里。不论是清醒梦中。他的心中都沒有我的位置。你以为这是娘愿意的吗。”
子瑾看一眼母女俩。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于是轻轻拍拍慕萱的肩膀。小声说:“你多陪陪母亲吧。我便不打扰你们说话了。”顿了顿。他补充道。“慕萱。你别只想着自己的悲伤。你要知道。整件事中母亲才是受伤最深的人。”
子瑾的话仿佛是醍醐灌顶般。瞬间让慕萱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把母亲给忘了。她只想着他们骗了自己。却沒有想到这几十年中母亲是始终是清醒地面对着这剜心之痛。
慕萱抬头歉然地看一眼叶黛。小声说:“娘。对不起。女儿错了。这件事不是您的错。女儿不说了。不问了。您别伤心了。”
叶黛摇摇头。说:“娘不怪你。娘知道你一直以我和你爹的爱情为荣。娘知道你突然知道真相后心里必定受不了。娘能理解你。不会怪你的。”
慕萱低下头去。沒有说话。
叶黛接着说:“慕萱。你长这么大。娘从來沒有骗过你。除了这件事。所以。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是娘。娘不该骗你们的。”
慕萱在母亲温柔似水的声音中渐渐恢复了平静。她扶着母亲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内室。一时间。母女俩相顾无言。
叶黛打破沉默。主动询问:“慕萱。你可愿意听我和你爹真实的感情经历。”
慕萱点头:“若是娘愿意说。女儿便愿意听。”说罢。慕萱像儿时一般。亲昵地靠在母亲的怀中。准备听母亲讲故事。
叶黛轻轻抚摸着慕萱的手。娓娓道來。那声音带着些许的缥缈。似乎从远古时代传來:“当年。我与你爹第一次见面时。是在国公府中。你曾祖父过七十大寿。我随同父母一起去到张府做客……”
叶黛那年年方二八。正是该许配人家的时候。寿诞那日。她厌倦了官场上的阿谀奉承。一个人跑到花园中。令她惊喜的是。国公府遍种萱草。萱草。。那是她素日的最爱。
于是乎。她一个人弯腰痴痴望着。直到身后传來男子浑厚的声音:“你也喜爱萱草吗。”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张普。二十出头的张普有一副伟岸挺拔的身姿。一张不英气却不怒自威的脸庞。这样威严的脸庞偏生有那样一双深情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