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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说越放屁(第1页)

史湘云爱说话,她的丫头翠缕尤其爱说话,青出于蓝,真真个有其主必有其仆。翠缕啥都不懂,又啥都问,而且“打破砂锅璺(问)到底”。

翠缕道:“这荷花怎么还不开?”

湘云道:“时候儿还没到呢。”

翠缕道:“这也和咱们家池子里的一样,也是楼子花儿。”

湘云道:“他们这个还不及咱们的。”

翠缕道:“他们那边有棵石榴,接连四五枝,真是楼子上起楼子,这也难为它长。”

湘云道:“花草也是和人一样,气脉充足,长的就好。”

翠缕把脸一扭,说道:“我不信这话,要说和人一样,我怎么没见过头上又长出一个头来的人呢?”

湘云听了,由不得一笑,说道:“我说你不用说话,你偏爱说。

这叫人怎么答言呢?”

厉害不,她们谈论的是形而上的“道”哩。古人有言“理一分殊”,意谓世上万物起始之原,都是一“理”。而万物则各有别,各以自己之形态体现这一共同之“理”。佛家也有类似的说法,谓为“月映万川”,意即天上只有一个月亮,映照到江、河、湖、海里,就出现了千万个不同的月亮,而这彼此有别的月亮,却又同是天上的那一个月亮。用我们现在的话说,世上事物,都有其“共性”,或曰“普遍性”,也有其“个性”,或曰“特殊性”。

史湘云说的“花草也是和人一样,气脉充足,长的就好”,是指的事物的“普遍性”。

翠缕说了:“我不信这话,要说和人一样,我怎么没见过头上又长出一个头来的人呢?”因为她还看到了事物的“特殊性”。可是她说不出抽象的道理,只能就她所能看到的就近取譬,“我怎么没见过头上又长出一个头来的人呢?”湘云语塞,作不屑与辩状,“这叫人怎么答言呢?”

是冒傻气?还是机灵?反正是翠缕胜了一筹。

翠缕道:“这糊涂死我了,什么是个阴阳,没影没形的?我只问姑娘,这阴阳是怎么个样儿?”

湘云道:“这阴阳不过是个气罢了。器物赋了,才成形质。譬如天是阳,地就是阴;水是阴,火就是阳;日是阳,月就是阴。”

翠缕听了,笑道:“是了,是了,我今儿可明白了。怪道人都管着日头叫‘太阳’呢,算命的管着月亮叫什么‘太阴星’,就是这个理了。”

湘云笑道:“阿弥陀佛,刚刚儿的明白了。”

刚刚儿的明白了,翠缕猛低头看见湘云宫绦上的金麒麟,便提起来,笑道:“姑娘,这个难道也有阴阳?”

湘云道:“走兽飞禽,雄为阳,雌为阴,牝为阴,牡为阳,怎么没有呢。”

翠缕道:“这是公的还是母的呢?”

挨了湘云一啐:“什么‘公’的‘母’的!又胡说了。”

湘云为何要“啐”?试想,一个公侯小姐,身分尊贵,不能有失体统。虽然雌、雄,牝、牡与公、母同是一码事,但言语文雅粗俗,有关教养。“公”的“母”的,鄙俗之声怎得入耳。翠缕是小丫头,是奴仆,不懂何谓之雅,何谓之俗,只一门心思问个水落石出,虽然被“啐”,仍继续问:“这也罢了,怎么东西都有阴阳,咱们人倒没有阴阳呢?”

湘云沉了脸说道:“下流东西,好生走罢,越问越说出好的来了!”

翠缕道:“这有什么不告诉我的呢?我也知道了,不用难我。”

湘云扑嗤的笑道:“你知道什么?”

翠缕道:“姑娘是阳,我就是阴。”

这正应了湘云说的“越说越放屁”了。可是这一回湘云不但不啐,反而拿着绢子掩着嘴笑起来。

翠缕道:“说的是了,就笑的这么样?”

湘云道:“很是,很是!”

这使人想起小品戏中的一句台词,湘云也没了辙,跟着翠缕一起“司马‘缸’砸‘光’”来了。

读罢,掩卷而思,翠缕小丫头,又糊涂,又明白,又较真儿。

可以说是《红楼梦》众丫鬟中最逗人的了。她的逗人处,是懵懂?

是聪慧?愈聪慧愈显其懵懂,愈懵懂愈显其聪慧,干脆说,是懵懂与聪慧的合二而一。她越说越驴唇不对马嘴,却又质以传真,虽没打到疼处,却也搔到痒处。清人张潮有言,“文(语言)有不通而可爱者”,其翠缕乎。翠缕之所以招人爱,招人笑,八成是因了她像一面镜子,让人们从她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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