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晚霞在天际,晚膳毕。
仕芸心事重重,走着走着就去到了静心苑,无声无息地依偎在疯女人的怀里。她无非是沿着疯女人的足迹向前走,重复着疯女人的昨天。所以,她想深宫之中此时此刻能够懂她,疼惜她的人就只有疯女人一人。她什么也不需要说,疯女人却能了然。
隔壁房间传来啼哭声。问了韩嬷嬷才知道,啼哭的人是一个宫女,哭的原因是她的主子上吊寻死。仕芸起身,欲要去隔壁,不想疯女人坐住她的衣襟。韩嬷嬷欲要驱她让开。
“韩嬷嬷,请不要对本宫的干娘无理!”仕芸说得客气,但从来不乏威严。韩嬷嬷畏缩,站在旁侧。仕芸干脆褪去外衣,留下来给了疯女人把玩。
疯女人抚摸着丝滑的衣服,脸贴在上面,痴痴地笑。仕芸回身,嘱咐小娥再给干娘添置新衣。
只身来到隔壁,寻短见的人竟然是丁沐莲。满脸淤青晕着淡淡的黄色,她看见仕芸,如同饥饿的野兽发现了猎物,发了狂似的扑过来。韩嬷嬷手快,将她推搡开来。玉坠拿着棒子好一顿打。“来了静心苑还不老实,贵妃娘娘你也敢伤!不想活了!”
小宫女护住了丁沐莲的身子,哀求:“别打了,我们家小姐怀了皇子!”
玉坠仍不停手,打得更凶。“别拿出个诓人的理由,白日里就赖着不做活,这会子还拿出来哄骗我!拿我当傻子不成!”
仕芸说:“玉坠,歇歇手吧!随她去,她也没把我怎么样!”
韩嬷嬷解释:“芸贵妃,您有所不知,像她这样的我们见得多了!满口胡言,偷奸耍滑,不整治是不行!还是那句话,她来到静心苑就是受罪的,受罪就是她的本分!惊吓到了芸贵妃,还请娘娘恕罪!”
“她?惊吓不到谁,之前皇上宠她的时候,本宫都没有怕过,何况如今她是在静心苑!本宫从来就不害怕那些在背后做小动作的人!”仕芸目光如电,紧紧盯住韩嬷嬷。
“马仕芸,你不但害了我,还害了我们丁家。我早晚会找你报仇,我要剥了你皮,挖出你的心!”
再回来,疯女人困顿,自顾睡着了。仕芸为她盖好了被子,扶正枕头,穿上外衣才离开。
出了静心苑,仕芸问小娥:“你觉得那个小宫女说的话是真的吗?”
“芸贵妃说的是,丁沐莲怀孕的事情?”
“自然是。”
“不好说,毕竟前一阵,皇上很宠丁沐莲,没少去她的宫里!但是,如果她怀了皇子,怎么还会寻短见?”小娥不解。
“绝望,她的父亲丁楷已经被查办,贪赃不少,死罪也就是皇上一句话。丁府被查抄,眼看着家破人亡!她失了宠,毁了容貌,可以说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没有毁容,也没见她漂亮到哪里去!”
“小娥,你这张嘴越发像安晓了!”
“小娥造次,芸贵妃教训的是!”
小娥心思透亮,能察觉到她们姐妹存在的间隙,且能听出她在训诫。仕芸看着她欢喜,思量着,早些把她送到大哥马仕荣的身边。
突然间,小娥回想起某个细节,当时百思不解,现在变得明晰。“看来是真的!”
“为何之前说不准,这会儿子又那么肯定?”仕芸问着。
小娥回答:“三皇子生病那天,当时的沐嫔有意刁难,耽搁时间,谎称生病,特别指定章太医给她诊脉。后来还有一名太医诊了脉,变了脸色,朝着章太医望了又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怕在那个
时候,章太医就已经诊出喜脉,但未声张。另外那名太医看见章太医的态度,也不好说破。”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不好再住在静心苑了。”仕芸抬头望夜空里的星星。
“咎由自取,坏事做得太多,人神共愤!”
“我们遇见了就不能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和皇上说,还是找机会告诉太后。太后处置最为妥当。仕芸沉思着。
“芸贵妃,你还真要帮她?难道忘记了她说得那些凶狠的话!”
“口舌之快,不伤分毫!无妨!”
“恶有恶报!芸贵妃帮她,就不怕放她出来继续害人吗?!”因为马仕荣的关系,小娥比早先敢说话了,心里时常为着仕芸做考虑,生怕她有闪失。
“她怀得也是皇上的亲生骨肉,我怎能坐视不管!何况,孤木不成林。如果珉儿和珠儿多些个兄弟,藏在暗处的黑手就无暇盯着他们两个不放了!换句话说,也没有必要盯住他们兄弟不放!”仕芸说着,望见小娥频频点头,又说:“唇亡齿寒!帮助别人,很多时候等于是在帮助自己!”
说着话,走着路,主仆来到了静心苑旁的亭子。踏上石阶,仕芸一阵莫名的感伤。当日是秦氏的周年。因为宫中严禁烧纸,仕芸特别选择了夜晚来,磕上几个头算是祭祀,以此告慰秦氏的亡灵。
准备回转,安晓拿着烧纸来。仕芸没有过多停留,简单问候,与她擦肩而过。走了一段路,回望。亭子里燃起两处烧纸,一处是秦氏,一处应该是筱宁。
萧芸宫。
仕芸转身,才望见坐在黑暗里的男人。“皇上,来了?”
“这么晚了,芸贵妃是去哪里了?”
“让皇上久等,臣妾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