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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第1页)

万林摸黑来到了厂子门口,夜班保安还以为他是喝多了酒被老婆赶了出来,忙拉他进屋休息,他理都没理,径直走向高主任的办公室。

关闭了网络,高主任正在边洗脚边哼着江苏民歌《茉莉花》,因为董事长喜欢这首家乡的歌,于是他也受了传染,再加上今天他特别高兴。他终于又出了一口恶气。最近太压抑了,要不是那个出气筒跳出来当靶子,恐怕他会被郁闷死。自从进了这个厂子,他时常都觉得憋屈,管理层倒还好,就这些下属,从来都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时不时就会挺着细脖子跟他争长论短,无组织无纪律,老是拿他这豆包不当干粮。

可是,今天那个刺儿头的行为就如同又往他眼睛里打了一粒沙子,磨得他生疼。见了人你好歹打个招呼呀,竟然连我都敢爱搭不理了。这当然不是新来乍到不懂规矩,而是品质问题。按照宁缺毋滥的原则,这种人是绝不能留用的,好在,他被辞退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像他这种人,要一如既往地重视,有多少辞退多少,大浪淘沙,要最终留下金子。

高主任正在为他轻而易举地辞退一个门卫而高兴时,门却吱的一声被推开了,随着开门声万林也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他满身酒气而且目光呆滞,一双眼睛像两把锥子,竟盯得高主任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高主任警觉地立起身,结结巴巴地说:“你……想干什么?”

万林没正面回答他,只是随口反问说:“为啥要害我?”

高主任一看,对方只是要与他理论,立马又恢复了东风压倒西风的气势。他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敢在我面前跷二郎腿吗?那么有个性还跑来找我

干啥?”

万林并没因高主任的盛气凌人而对他产生敬畏,而是觉得他那张小人面孔比想象的还要龌龊、恶心。加之酒精的作用,使他的勇气大增,连身形也仿佛一下子拔高了。这样的感觉对于他来说是极其危险的,实际上高主任只是因为被一个小保安漠视而心理失衡,他觉得不该丢这个面子,只要万林能低个头,让他找补一下也就完了吗?但可悲的是,人微气盛的万林只会钻牛角尖,竟闹到让自己失去了退路,他指着高主任数落说:“真不知道你这小人是怎么当的大官?你一年能轻松挣几十万,我一年拼死拼活也只够糊口,害我,你也值当啊?”

这些话尽管表达得断断续续,但高主任还是听明白了,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记忆中,从不曾被人如此直面地挖苦过,但他还是有了些许的心虚。人常说,邪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面对打了鸡血似的万林,他只有遵循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法则,仗着胆子往门口一指说:“滚出去!你现在已不是本厂的保安,我犯不着跟你瞎扯淡。”

万林酒醉心明,知道他会有这一手。他掏出那瓶“乐果”乳油,高高地举起来说:“看!这是什么?是一瓶农药,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马上打电话,说我是冤枉的,让他们撤销对我的处理和处罚。二是我立马喝下去,死在你屋里,这样的话,你也别想脱了干系,看着办吧。”

高主任听完后反而笑了,他说:“你以为我是吓大的,不就是一份工作吗?你至于吗?”

见万林立在那儿不再说话,高主任以为自己的反击取得了成功,便想再接再厉,从精神上彻底摧毁他,高主任说:“喝吧,如果你敢喝,我绝对不拦着。”

这一招太狠了,逼得万林一时慌了手脚。这可是毒药,喝了真会死的,他的手开始有了轻微的颤抖。

高主任嘲笑说:“不敢了吧?那就赶紧回去,该干啥干啥,别再跟个婆娘似的丢人现眼。男人拿死吓唬人这种恶作剧,我还是头次见。”

万林已无力招架,他想灰溜溜地转身离去,但是两条腿却告诉他,没有退路了,尤其是他脑海中不时地现出冯娟那张失望的脸,他倒觉得自己真是在干一件丢人的事情,丢自己的,丢父母的,同时也丢冯娟的。堂堂男子汉,既然说下了,就得去做,况且乌驼镇最大的医院离这儿也不远,他就不信姓高的敢看着他死在这屋里。想到这儿,他拧开瓶盖逼向高主任,威逼说:“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打不打电话?”

高主任轻蔑地说:“我早就说过了,不打,想喝啥请自便。”

正是这句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万林一仰头,只用了两大口便喝光了那瓶农药,药一入口,就像喝下两个滚烫的火球,立刻将五脏六腑都点燃了,仿佛有一股火焰从嗓子眼直往上蹿。

高主任站在那儿,像被点了死穴一般,他在判断万林喝的究竟是水还是别的什么。当一股刺鼻的气味浓烈地扑过来时,他不禁猛地打了个寒战。一切已非常清楚,事情发生了。

在去医院的路上,车拼命地颠簸着,乌驼镇是个东西南北跨度都超不过十公里的小地方,第一矿工医院又坐落在市中心,但万林却觉得这段路很长,好像永远也无法抵达。这时候,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脑袋里像有根狼牙棒在不停地搅脑浆,越搅越多,越搅越稠,胀得他眼冒金星,直到七窍被通通打开,里面有东西溢出来,才感觉身体在一层层地往下塌。此刻,那些曾经抛弃过他的幸福感好像都折回来了,因为在迷离中他似乎看到了远方,看到了一浪一浪的庄稼和老家的田垄上黄灿灿盛开的油菜花。

其实还没到医院万林就已经七窍流血,等送进急救室便没了生命体征,医生看了看瞳孔,又听了听心脏,接下来一摊手,只剩下摇头了,但还是在高主任的强烈要求下进行了抢救,胃也洗了,呼吸机也用上了,却仍没将万林从死亡线上拉回来。高主任吓坏了,一直在指责医生,很显然,他不愿接受眼前的一切,并且在走廊里捶胸顿足,不停地重复着他的疑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他没有为自己辩护,也承认万林的死与他有关。第二天乌驼镇的相关部门便接入调查,结论是万林因被工厂和保安公司处罚想不开而选择自杀的,但舆论却不依不饶,质疑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几乎没有人相信一个大男人会因为被罚一百块钱和暂时停职而以命相搏,为什么会在高主任的办公室自杀?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相!人们需要真相,真相是什么?谁能给公众一个交代?

说良心话,这次高主任算是赶上了,人死在他的面前,而且是他眼看着死者喝下农药的,尽管他强调自己无辜,但毕竟事情是因他而起,连保安公司也一推六二五。在这种情况下,保安公司不傻,这可是一条人命,现在人死了,媒体又穷追不舍,一旦背祸,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赔偿,在业务和现实利益面前他们知道孰轻孰重,没办法,眼下只有甩祸,只有把自己撇干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于是他们一口咬定是因为高主任的百般刁难才使死者的精神崩溃、彻底绝望,厂子应该负主要责任。但是厂里也没让高主任为难一个保安呀?所以他们更觉得冤枉。在这关键时刻,高主任父亲的一个电话便给这件事定了调子,他分别指示工厂和保安公司以及自己的儿子,严肃地告诉他们,钱算个屁,重要的是影响,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家属去谈,看人家提什么条件,要多少钱,只要钱能解决就尽量满足人家,这件事千万不能再炒了,炒热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最终他们以九十万元的赔偿达成和解,高主任拿了五十万元,工厂和保安公司各拿二十万元。

冯娟有了一笔钱,但她暂时还放不下万林,所以她还得上来,工作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还是不想让万林孤单,她是万林的女人,必须得定时去祭拜他,他活着可怜,不能到另一个世界还穷巴巴得让人笑话,她得烧钱给他。

王村很难过,可谓是默默无语两行泪,就像董青讲述的是一个电视剧里的故事,最终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慨说:“这娃的气性太大了,多大点事呀?人的一生哪能不遇上沟沟岔岔呢?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冯娟坐在与他俩并排的另一个座位上,但是她一直在抽泣,听王村这么

一说,她更加泣不成声,不停地埋怨自己,“都怪我,要不是我没完没了地唠叨,他也不会有那么大压力,都是我的错,呜呜……”

王村安慰说:“万林媳妇,你也别太自责了,出了这样的事,我们无法将责任归结于哪一个人,事情既然发生了,也已经了结了,那就想开点,看远点,毕竟生活还得继续,孩子还得长大,你肩上的担子不小,所以你得保重自己。”

董青说:“是啊弟妹,要说怪,这件事也得怪我,是我把他带出来的……”“行啦!你就别跟着添乱了,现在不是怪谁的问题,这么怪来怪去有什

么意义?”王村制止了董青,周围的其他乘客也都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试图尽可能地多捕获一些消息好为茶余饭后预备谈资。但三个人没再说话,冯娟似乎也接受了王村的疏导,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客车还是原先的线路,在隆德县倒车,像重播,一切照旧。隆德县长途车站也就是国道边的一个牌子,路边上停着好几辆大巴,不过这次与前次不同,这次他们选择坐快客,走高速。但这时候的王村心里有些空,因这又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乔英子,想起了上一次美丽的邂逅,它正好就发生在这里。三个人一路无语,主要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万林的话题太过沉重,不

好再度提及,而此时开玩笑,说段子,更不合适,大家正沉浸在悲伤中,唯一合适的,也就是闭嘴不说话。好在,王村思念的重心就像这风驰电掣的客车一样直往前冲,早已从老婆和万林身上偏移,落在了乔英子身上。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还在银川吗?和老公和好了吗?一连串的问句也承载着一连串的担心,他甚至后悔了,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何就那么死爱面子,以至虚伪到连联系方式都没敢留下。离银川越近,他的纠结就越发加重,他甚至奢望着换车时苍天保佑,让他们能在银川车站再次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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