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扬扬的三味线声伴随着凉子的唱声,飘到连司那桌,他看到叶俱颜一愣,心想难不成眼前的笨蛋美人还是位深藏不漏的三味线爱好者?
“有人在哭,但不伤心。”
叶俱颜简单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连司听着三味线声与唱腔,发现居然真的很像是谁在轻声呜咽,却没有什么太浓重的悲伤之情。
他对叶俱颜刮目相看,“没想到你还真对三味线颇有造诣啊大兄弟?”
叶俱颜轻轻摇头,耳垂挂着的弯月形蛋白石耳坠随之摇晃,发出窸窣声。
不知道是在否认,还是在谦虚。
“雁阵高飞,声声秋苦,咸阳宫外埋玉树。”
凉子起调,她的声音悠扬飘忽,像是初春的雪,要说融化殆尽了,你总能在某些角落里惊鸿一现;可真要去寻找,却会飞快消失,难以捉摸,倏忽消散。
连司两人静静听着。
这首歌是凉子什么时候学的呢?可能是唱给某个心上人的。
那时候眼前鸡皮鹤发面容慈祥的老奶奶皮肤光滑紧致,满脸的胶原蛋白,像某些没有系统学过外语的中国女孩一样记发音,背下了这首小令,满怀欣喜地唱给喜欢的男孩听。
“经年碧血土花生,天涯渺渺何寻处。”
明明是首鬼气森森,苦绝哀绝的词,她唱起来却只有淡淡的哀愁,像是焯水很多遍的黄连,你细细品咂时,舌尖已经能咂出熟悉的苦味,可甫一得尝,却若有若无。
三味线的声音越来越低,如怨如诉,如泣如慕,几乎快淹没在痛快淋漓的瓢泼大雨中。
凉子的声音也低了,她低眉敛目,眼角藏着哀怨,几十年岁月包裹成的苍老外壳突然消失了,旁人能直接看到那个眉目精致暗藏清悲的女孩儿。
“想尽当年,摇乱耳目,衔杯回转飞天舞。”
唱至此处,清悲依旧,却多了些缅怀和得意,仿佛她插着腰立着,冲两位观众得意地夸赞。
别看现在婆婆老了,婆婆年轻时也是神似原田美枝子在《地狱1979》里饰演的女赛车手池田亚纪,回到故乡后,穿上和服一样的美人哦。
连司一言不发,连咀嚼声都停住。
然后是好一阵的沉默,三味线声和歌声都停下来了,好像这场即兴的演唱已经结束,只有雨声不停。
按照《青玉案》的格律,应该还有最后一句。
但等雨声都小了飞鸟锅都冷了叶俱颜都开始不安分地吃自己那份玉子烧了,最后一句词依旧没有唱出来。
一直到结账,凉子鞠躬送别,连司都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词。
“卡塞尔这一届的新生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别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