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夫人这次并无半点开玩笑的口吻,她板着脸颇有些震慑的作用。
至少那压迫感,让卫荣德双膝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
这不是装出来的,是从小到大受尽了嫡母的压迫,刻进骨子里的畏惧。
“母亲,儿子从未有瞒您的事啊,儿子这些年在外矜矜业业,无时无刻不敢忘记母亲的教诲……”
“给我住嘴!你还敢提在外的这些年,你是真当我老太婆老了,眼聋耳瞎了,便不知道你干的那些龌龊事了。”
卫荣德额头已经有细汗冒出来了,他还记得年幼时,他是很渴望母亲的关注和爱的。
他也羡慕大哥能一直陪伴母亲的身边,他以为只要努力,只要读书好,母亲就会多看他几眼。
刚开蒙学会写字的他,旁人这个年纪坐都坐不住,他却能一连写上几个时辰的大字,都不停歇的。
他欢喜地拿着写得最好的字去给母亲看,她却只草草扫过,敷衍地往他手中塞了块糖糕。
即便如此,他也觉得那是他吃过最甜的糕点。
若是他没落下香囊,偷偷跑回去捡,就不会看见她命人将他那些心血悉数撕碎。
那一夜,他哭了很久,为此还发了烧,他问奶娘,他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为何母亲如此不喜欢他。
奶娘只怜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二郎,你只有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不会,夫人才会高兴。”
他终于知道,原来他不是母亲所出,他的生母是夫人的陪嫁丫鬟。
在夫人怀孕时,伺候了父亲,这才有了他。
他越是努力越是出众,才会让夫人更加忌惮他,他只有什么都学不好当个废物,夫人才会让他好好长大。
也是从那之后开始,他畏惧嫡母,事事以她与兄长为尊,当初也是嫡母让他去从商的,他扪心自问,这些年从未有半点对不起卫家之处。
他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她不曾生他,可多年母子相称,总该有几分情意的。
他拼了命地回报卫家,就是想有一日得到认可,但显然,在卫家可以谈钱谈利,唯独不能谈情。
王氏见卫老夫人如此激动,立即在旁附和道:“二弟,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小心母亲不认你这个儿子。”
“谁人都会犯错,只要知错能改,万事都来得及。”
“我不明白大嫂指的错是什么?”
王氏见他嘴硬,扯出个讥讽的笑来:“二弟,这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了,你还想粉饰太平么?”
卫荣德眼神疑惑:“谁?什么人?”
“还在这装呢,“漕运码头的耿老三,你可别告诉我,你不认识。”
卫荣德在听见那个名字的时候,显然更加的诧异:“耿老三?他,他怎么会进京,他不该已经……”
他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闭口不再说:“大嫂,我确是认识耿老三,可这其中有误会。”
“误会?还能有什么误会啊,你故意避去皇觉寺,不就是想要躲他么?人家可是点名要见你,还说了要与你清算。”
“我去寺里,只是单纯地要去给颜娘祈福,绝没有躲事之说。”
他说着,再次看向卫老夫人,眼中似有泪光在闪动:“母亲,您也不信儿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