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个’、‘那个’姐夫?”黄惠菊笑了起来,晶莹的泪花还在腮边流动。聪明的她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为了讨姐姐的欢心,唯有假装迷糊。“姐夫就是姐夫嘛,对吗?姐姐。”
“对,你叫姐夫没错,如假包换。”曼琴的口气是肯定的,一点儿也不含糊。
曼琴的话本没错,就是没把前因后果表达清楚,留给了别人误会的空间。丁之光在心中责怪着曼琴。别说是人的称谓,即使是大米,还有白米、红米、黑米、东北珍珠米、泰国香米之分呢。丁之光只得再次声明:“姐夫是姐夫,不是这样的姐夫,是那样的姐夫。”
“姐夫讲绕口令了,又是这样、那样,说白了,结了婚是姐夫,没结婚也是姐夫。对吗?姐姐。”
曼琴搂着黄惠菊的肩膀,笑了起来,不置可否。
从语言学和亲戚关系学的角度讲,黄惠菊叫得没错,曼丽是曼琴的姐姐,黄惠菊当然叫丁之光为姐夫;曼丽死了,丁之光“姐夫”的位置没有改变;丁之光未再娶,是姐夫,即使丁之光又结了婚,仍然是姐夫。实际上,黄惠菊想的与丁之光想的是南辕北辙,像数学上没有交集点。丁之光不想再作解释了,一来有的话不便在此处明讲,二来解释不清楚。姐夫就姐夫吧,也真的是姐夫。
第九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13)
“黄脸婆”捧出一大盆水果,亲自削了个“红富士”大苹果给曼琴,说:“孩子,吃一个,美容的。”
曼琴大大方方地接过苹果,咬了一口,说:“好甜。谢谢伯母。”
曼琴虽然与黄惠菊姐妹相称,但没有认“黄脸婆”为干娘,当然也就不会认黄子根为“义父”了。看来,曼琴并没有为喜悦冲昏了头脑,神智还是清醒的。丁之光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惠菊啊,你看姐姐多疼你,不惜重金送你去留学,这下满足了你的心愿了。”“黄脸婆”关心的是女儿赴英国留学的事,她宁愿啰嗦一点,也要像铁钉子钉在木板上,搞实了这桩事,以免曼琴事后反悔。一二百万元人民币决不是个小数目,乡下人一辈子也难得瞧一眼这么大笔的钞票。
“我认姐姐不是为了去英国留学,即使一辈子不跨出国门一步,我也认定了姐姐。”黄惠菊认真地说,“世间自有真情在,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姐姐会明白我的真诚的心。现在有了姐姐,我还不想去留学呢。”
“妹妹的心,姐姐看得出来。咱们姐妹俩,今后患难与共,荣华共享。送你去英国留学,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姐姐希望你到英国学有所成,将来回国能建功立业,不辜负姐姐对你的一片期望。”
“姐姐,我懂。”黄惠菊伏到曼琴的怀里。
“姐姐在英国的熟人多,会有很多热心人照顾你的。”曼琴抚摸着怀里的黄惠菊的头发,“这两天,你把学历证明材料送到我那儿去,姐姐着手为你办手续。”
黄子根的心里啊,别提有多高兴了。尽管生有两男一女,他格外钟爱这个女儿,将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贵重,因为她是他的福星、官星、财星。他的太太当年生下这个女孩的那一天,他被任命为县商业局一个股的副股长。县商业局长不过是个正科级,而副股长连鼻屎大的官也排不上,然而你别小看了这个副股级,一来毕竟带“长”,二来是官道上的第一个台阶,上不了这个台阶,也许一辈子跟“官”字无缘。女儿周岁的第二天,他成了正股长。女儿上幼儿园的前一天,他升格为县商业局管业务的副局长。从此,官运亨通,财源滚滚,一步一个脚印地爬上了现在这个位置。去年底,当女儿提出要到英国去留学时,他不能拂了女儿的心愿,然而表面上没有同意,焦点就在于赴英留学的学费上。粗略估计,在英国四年开支要二百万元左右的人民币,不是出不起这个数,他现在拥有的动产和不动产的价值已经逼近八位数,这些都是女儿带来的福气,花这学费的钱他不会心痛。问题在于如何出手这二百万元?如果纪委、检察院跟他打打算盘算算经济收支数,他就可能身败名裂,踏上不归路。如今上天送来个裕曼琴,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怎不叫他喜出望外?原先,善于敛财的他企图通过拖延对新泰实业公司水泥和钢材的供应,敲丁之光十几二十万元,他不敢有太高的奢望。曼琴的许诺,使他仿佛沉醉在梦中似的,甚至怀疑自己耳朵的听力是不是出了毛病?好一会儿,才清醒了过来。他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多岁,手脚变得分外灵活,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寝室。一会儿手中拿出了一条白金项链回到客厅,站在曼琴的身边,说:“裕小姐,真高兴你与小女结拜为异姓姐妹,伯父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好东西,这条项链权作为给你的见面礼。虽然礼薄,但情义在,望笑纳。”
曼琴一时拿不定主意收不收这条项链,望了望丁之光,想征求他的意见。想不到该打的大哥双目注视着电视屏幕,对正播出的电视剧看得津津有味,仿佛不在意在客厅的另一半正在上演的“喜剧”。
黄惠菊见曼琴对是否接受项链犹豫不决,从父亲手中接过项链,自作主张地戴到曼琴的脖子上。二十四K白金项链大约只值三千多元人民币,然而项链的挂坠非常珍贵,白金外皮里镶嵌着一粒有小姆指大的蓝宝石,宝石质地很好,几乎没有什么杂质,纯正透明晶莹,在灯光的照射下,宝石中散发出的一条条蓝色的光芒在不停地闪烁。曼琴对高级装饰品是识货的,这颗蓝宝石即使在盛产宝石的缅甸市场上,至少需要三千美元才能买得到。今日黄子根的出手不能说不大方了,但与曼琴的许诺对比,只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盛情难却,曼琴只得收下这条蓝宝石项链,说:“谢谢伯父。”
第九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14)
“姐姐戴上这条项链,平添了十分光彩!”黄惠菊朝着丁之光叫着,“姐夫,你看姐姐戴上这条项链后,更迷人了。”
该死的姐夫关注的仍然是电视剧的剧情,对黄惠菊的叫喊,只是应付着说:“你都说了,我还表什么态?”
黄子根走到沙发边,坐在丁之光的旁边,说:“丁董事长,现在咱们一家人不讲两家话,不做两家事。一些物资,比如水泥和炸药,你们可以到物资局供应处开条子,交一些管理费,比如水泥,每吨交十元就行了,然后凭条直接到厂家购买,货款自理。少了一道环节,估计每吨水泥可以少付三十元左右。羊龙潭水电厂工程至少需要十万吨水泥,贵公司光这一笔就可以节约开支三百万元人民币。炸药嘛,也按这个办法办。”
也许脑细胞对“钱”特别敏感,丁之光立即精神焕发,转过身来,与黄子根面对面地坐着,剧情再引人的电视剧也让它见鬼去吧。他说:“这样行吗?会不会让你惹上麻烦?”
“你们是外资大企业,是响应改革开放来中国的。对贵公司特事特办,符合政策,是从改革开放的大局出发,是物资部门为望海市重点工程服务的便民措施之一。尽管放心,没有把握的事我是不做的。”
“官”字两个口,说它圆,它就圆,不圆也圆;说它直,它就直,不直也直。
现在轮到丁之光喜出望外了。想不到黄子根对曼琴送他女儿去英国留学的回报是如此迅速,以桃换李,公平合理。尽管这种回报是慷国家之慨,但不违反政策而且不违反物资系统内部的管理规定,且有先例。他说:“谢谢###长的特别关照。”
“照顾都是双方面的,有来有往嘛。”
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这叫做和气生财,互利互赢。
“裕小姐真的有可能亲自送惠菊去英国留学吗?那儿人生地不熟,我不能不担心。听说英国人煮菜不生火,白菜萝卜当水果,生吃鲜鱼和牛肉,黄皮肤才变成白皮肤。当然,也许这只是笑谈,然而为人父母者,总想一辈子扶着儿女走啊。”
“曼琴能亲自送惠菊到英国去那敢情好,她轻车熟路,会省去很多麻烦。但是,她怕不能去了,不是因为公司工作忙脱不开身,为了义妹的前程,工作再忙也得放下,就怕望海市的交警不让她走。”
“有这回事?”黄子根狐疑地说,“即使是考驾驶执照,也可以拖一段时间吧。”
“如果是考取驾驶执照,就不存在脱不开身的问题了,何况她早就有了执照。正是有了执照,可以开车,才出的问题。”
“是哪一个交警大队为难你们?”
“问题倒不是出在交警大队。”丁之光把曼琴在交警大队所陈述的肇事经过重复了一遍,然后说,“平乐区交警大队依据事实,通情达理,虽然还没作出正式处理意见,估计不至于提出严厉的制裁措施。谁知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市公安局一个姓杜的秘书不知出于啥目的,又是亲自送批示,又是打电话,非要治曼琴的罪不可。我估摸,可能是无意中得罪了那个杜秘书,现在见机会来了,就跳了出来。我想不明白,怎么会得罪他呢?我们跟他井水不犯河水,跑的是两条道。交警大队有人告诉我,现在要摆平这件事,只有找交警支队的叶支队长。今天下午没联系上叶支队长,准备明天再去找他,听说他是山东人,山东人直爽,会讲理的。”
“我也是山东人。”黄子根说,“这件事我来处理。”
“你认识杜秘书?”丁之光试探性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