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很隆重,虽然统共也没几个人,但大家相谈甚欢。北北的事尘埃落定之后,聊天的内容反而轻松了不少,连寡言的钟老夫人也偶尔讲几句,不过都是说北北小时候的捣蛋事儿,晚好耐心听着,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消失过。
唐启森和钟老聊时局,聊生意,之前他被这位老人可折腾得不轻,现在想想,对方大概是在替北北出气吧?
“不为难你一下,以后虐待我宝贝孙子怎么办?我可都听说了,当初你逼姜小姐流产的事。”老爷子压低声音和他说,眼神玩味,那副洞悉一切的样子让唐启森头皮发麻。
他失笑着摇了摇头,“这事说来话长,我也不狡辩了,的确我有错在先。您放心,北北不仅是您老的宝贝孙子,也是我的宝贝儿子,这辈子欠他的,我怕是还不清的。”
“有你这话就好,你当初和我说的,我可全都记着呢。”钟老喝了口酒,再看他时嘴角微微勾着,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唐启森压了压额角,轻轻笑了,“您就记着我说的话就成,别的能不能都给忘了。”
“觉得丢脸了?”
被老爷子揶揄,唐启森只是笑,他看了眼晚好和北北的方向,这才坚定地摇了摇头,“怎么会丢脸?比起现在的一切,那些惩罚简直太轻了。”
老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冲他举了举杯,“现在明白也不算晚,敢于面对自己的错,天大的错也尽力去弥补,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儿!”
这一番如父亲般深刻的谆谆教诲,让唐启森对老人越发钦佩起来,他谦恭地举了举杯,由衷地说:“谢谢您。”
***
等饭局结束,唐启森和钟嘉铭带北北在客厅玩游戏,钟嘉铭虽然自闭,但他在这方面异常有天赋,他对数据和数字都非常敏感,只要他碰过的电子产品或者游戏,几乎马上就能上手。
三人坐那才开局,唐启森和北北就被他打个落花流水,只听北北一直在大声呼救,“妈,妈!你看我爸又欺负我!”
“北北从小都玩不过嘉铭。”石晓静从阳台探头看了眼,又笑着对晚好说,“唐启森也不是他对手。”
“钟嘉铭就是典型的天才,要想赢他太难了。”晚好说完朝楼上看了一眼,她犹豫了下,还是向晓静问了书房的位置。
饭后钟家二老就上楼了,说是给他们年轻人腾点时间空间出来,可晚好觉得自己必须亲口对两位道谢,她有一肚子话要说,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忐忑不安地站在书房门口,深呼吸几次才抬起手来,谁知还没叩响房门,门板反而从里边被打开了。
钟老夫人站在门口笑看着她,“就知道你会来,进来吧。”
她脸上温和的笑容让晚好轻松了不少,这才抬脚跟进去,一眼就见钟老爷子正坐在茶几旁泡茶。
“我……”晚好局促地紧了紧拳头,忽然屈膝给两位老人磕了个头。
钟老夫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伸手要去扶她,钟老爷子却抬手制止了。他看着晚好,目光严肃。
千言万语,晚好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她只能含泪看着两位老人,说:“我爸说过,人不能无端受人恩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我实在没什么能报答你们的,我没脸向你们提要回孩子的事,但心里还是割舍不下这念头,我知道自己很无耻——”
她说的语无伦次,指甲狠狠陷进掌心的嫩肉里,良久才逼的自己吐字清楚些,“请原谅我只能用这么笨拙的方式表达我的感恩,但真的非常谢谢您们二老,如果不是你们,我大概一辈子都要遗憾。”
有太多的感情在心里发酵,北北能回来,这对她的意义简直不能用语言来描述。她没想到一切能如此顺利,更没想到事情能得到这么完美的解决,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到她简直觉得只是梦一场。
钟老夫人心底本生还有些怨气,如今看她哭成个泪人也一下子红了眼,坐在一旁直叹气:“都是当妈的,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孩子,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舍得呢?我们抚养了六年都舍不得。”
晚好低着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始终沉默的钟老爷子这才发话:“谢也谢过了,起来吧。”
晚好抬头看着他,见他居然笑了下,“你们夫妻俩,还真是连作风都一样。”
晚好震惊地瞪大眼,难以置信地反问:“你说,唐启森他——”他也给老爷子下跪了?!可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是唐启森那么高傲的人。她不敢相信自己想到的,连心跳都几乎停滞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唐先生说服我,全凭一颗心。”
晚好怔愣地听着,难怪唐启森当时不肯告诉她,他在背后居然为他们母子做了这么多!没人比她更清楚,唐启森这个人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可他为了他们……
“当时我想,一对抛弃孩子的自私父母,还有什么资格享受天伦之乐?但后来晓静告诉我你们当年的情形,我承认,你赢得了我的同情和尊重。很多人说单身母亲都是活该,命运是自己选择的,但我觉得,只要不是为了利益关系生下孩子,任何一位母亲都是值得尊重的。更何况很多单身妈妈,他们活的比许多人都要坚强和勇敢。”钟老爷子说完,这才示意老伴扶起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