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聚集的人不懂其中关窍,惶恐不安的面面相觑,惊呼声此起彼伏。有些年纪小的娃娃,竟被吓得哭出声来。收效甚好。
☆、话西窗
古代的姑娘们遇见此等情况,惊呼出声已然算心理承受能力好的,稍微微心态差上一些,立马能昏厥过去。现代的姑娘们再开放,也会吓上一跳。
季青宛快速的将毛毯子裹在身上,猛地伸出脚踹向床榻边的青年,恼火道:“苏景你读过诗书没有,书上没教会你不能爬人家窗户吗。白天爬窗子也就罢了,眼下正是深夜,圆月尚且不好意思照进姑娘闺房,你倒好,光明正大就顺着窗沿爬进来了。你这双手留着干嘛,你不会敲门吗?”
青年今夜未束玉冠,满头青丝柔顺垂下,拣了根青色发带挽起一半,于发间系一个简单的结。仪容冠绝出色,眉目如星如月,宛如九天神祇。
一把抓住她放肆的脚,青年闲闲俯视她,神色正经道:“敲门会发出声响。”
季青宛反驳道:“吃饭还会发出声响呢,难道因此你便不吃饭了吗?”青年抓着她的脚不撒手,她如上岸的青鱼,扭着身子扑腾道:“诶,诶诶诶,你把我的脚给放开,苏景你松手啊你。”
青年眉头一皱,“别吵。”
她平息片刻,举手道:“好吧我不吵,你松开我的脚。这个姿势十分不雅,我是女孩子,用这个姿势同你相对,我觉得甚为不妥。”苏景终于放开她的脚,季青宛往床榻里头缩,喏喏道:“你来做甚么?”
他白天还不屑看她来着,怎么到了半夜,一声招呼都不打,径直跳窗进到她房间来了。难道说……他懊悔于白日里待她的态度,所以特意来同她道歉的?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拨弄床榻上的粉色垂纱,苏景转身去关半开的窗子:“送你走。”
她瞠目结舌道:“你疯了吧?”
他忽然用极其凌厉的眼神瞄她,声音里的冰冷盛到极点,寒面唤她:“季青宛!”
季青宛若是有对猫耳朵,此时一定会耷拉下来,折成对飞机耳。将姿势改为跪坐,她摸摸鼻子,没出息的低头道:“有话好好说嘛,别用这种语气喊我的名字,我会觉得我犯了甚么错,而你是来惩罚我的。”
她小时候打碎她老爹收藏的古董罐子,怕他生气,所以将古董罐子的碎片藏进了沙发缝隙里。半月后家中大扫除,她老爹搬开沙发的那一瞬,就是以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唤她名字的。
那次,那次她挨了好一顿胖揍,是以落下了后遗症,听到谁这样唤她名字,便觉得胆战心惊,屁股隐隐作痛。
良久,苏景踱步到屏风前,挑下她挂在上头的衣衫,背对她,语重心长道:“日后行事低调一些,纵使你当真是天上的神仙,也需得知晓,眼下是在凡界,你受凡界王法的约束。”月光照在他的紫檀色衣袍上,恍惚发亮,他转过身,双目灼灼望向季青宛:“你知晓玉麒麟丢失之事,又不是静王府上人,他会杀你灭口。”
苏景难得露出冰冷以外的眼神,季青宛凝神体会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揣摩语气,轻声细语道:“那个,不至于吧?”
“这世间多的是你不信之事,璧国皇族内里乱的很,你一个穿……一个市井小民不会明白。眼下对你来说,逃出静王府,保住命最要紧。”
季青宛得把这一刻记下来,苏景同她说了这么多话呢,多么的稀奇,多么的难能可贵。她隐隐约约从中听出了一丢恨铁不成钢的怅然。
揪紧身上裹着的毛毯子,季青宛讪讪道:“你说的没错,我只是区区市井小民,不了解璧国皇族秘而不宣的事。身为一市井小民,我已经活得小心翼翼了,可我不能一生都小心翼翼的活,那样多累啊。”
睁着亮闪闪的眼去看苏景,若不是只穿个肚兜,需要毯子遮盖身子,她一定会松开毛毯子,握紧双拳去鼓动苏景。
着一袭紫檀衣衫的青年取了衣袍回来,绑头发的青色发带荡在脖子两侧,季青宛挑一挑眉毛,热血沸腾道:“人不放肆枉少年,我大老远的来璧国一趟,不能灰溜溜的回去。何况我这条命不是谁想拿便能拿走的。你有没有听坊间人说过,我刚来璧国那会儿,自杀许久都没死成?我自己都杀不死我自己,所以除非我自愿,旁人不可能伤得到我。”
苏景将怀中衣袍丢给她,好一阵过后,才道:“你还是丝毫未变。”
季青宛一脸懵懵然,唔,她还是丝毫未变?苏景说这话是甚么意思。她变没变,苏景怎么会知道?
将手从毯子里伸一只出来,季青宛去抓衣裳,“说得好像你曾经认识我似的。”够衣裳的手顿住,想到甚么,她莞尔笑道:“前段时间我总想,是不是我上辈子欠过你甚么,这辈子特意还债来了,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杜若花香浅浅四散,苏景抬抬眼皮,不置可否道:“胡思乱想。”背过身往屏风后走,避嫌一般,遮住眼睛道:“起身穿衣,眼下正是静王府守备松懈时刻,我趁此时送你出去。”
透光的屏风只能起到阻挡作用,苏景若将遮眼的手放下来,透过细密的纱眼,还是会看到屏风这头的风光。季青宛琢磨,苏景不会是偷看旁人更衣的伪君子,何况她身上没甚么东西值得他看。可以放宽心。
胡乱往身上套衣服,季青宛冲屏风后头的苏景道:“你当真要送我走?”猛然想到昨日发生的事,她停下穿衣的手,思量稍许,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苏景,你昨日对我说,不愿同我多说话,可才过了一日,今夜你就来做好人,说要送我出静王府。我现在有些怀疑,你莫不是在半路设了埋伏,等我一同你出去,你就让杀手杀了我。在府外杀人可比在府内杀人方便多了,如此不会弄脏了静王府,血污打扫起来是挺麻烦的。”
月光投在花影重叠的屏风上,斑驳点点,照出苏景的身形轮廓。关了窗子的房间黝黑无光,她看不清苏景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