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是土砖垒起来的,里屋都用报纸糊了一圈,报纸上还有着这个时代的标语口号,什么“恢复和发扬优良作风”“稻子大幅度增产”“心与群众紧相连”。
一个土炕搭在了靠东的墙边,炕上有个朝向院子的窗户。
屋里有个一米高带抽屉的柜子,柜面上放日用品,抽屉里放杂物,柜子里放衣服,柜子的木头都包浆了。
林意婉打开柜子,随意翻了翻,发现只有孙渝之前攒的一些破布条,倒是还有一身干净衣服,只是袖口都磨秃噜毛儿了,前摆和后摆都打了补丁。
刚换下衣服,林四月就在院子里敲窗叫她。
林意婉把脏衣服丢在木盆里,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高秀兰已经吩咐两个媳妇去炖鱼了,她颠着小脚,把剩下的两条鱼抹上盐腌起来,准备留着后面吃。
看到林意婉出来了,急忙招手唤她去堂屋。
林意婉迈过堂屋高高的木头门槛走进去,就看到她爷爷林成海坐在炕上,倚着炕桌抽旱烟,大伯林兴国和二伯林兴业分别坐在炕桌两边,举着大茶缸子喝水,她奶奶高秀云走到炕边一脱鞋子上了炕,倚着炕边的被子坐了下来。
林家孙辈的老大林家山和老二林家奋坐在地上的凳子上,看到林意婉进来了,林家山把自己的凳子让给她,自己坐到了门槛上。
林意婉打量这间还算宽敞的堂屋,采光还是不错的,无奈现在黄昏,整个屋子有些昏暗。
墙面是土的,地面也是土,用手搓搓,能搓下一撮土渣渣。
无奈这条件已经是这个村子能说道说道让人翘大拇指夸赞的屋子了。
林意婉瞅这一家人的架势,这是要干嘛?三堂会审嘛?
林意婉乐了,她在末世什么场面没见过,老林家摆着架势是要吓唬谁呀。
她从容迈步上前,踏踏实实地坐在林家山让出的凳子上。
她瞅瞅没人说话的林家人,这是在装什么深沉呀,比谁有耐心嘛?
好吧,我最不缺耐心了。
终于,林家老头林成海耐不住了,他放下旱烟袋,开门见山问道,“三丫头,那条鱼是你抓的?”
林意婉呲牙笑了笑,直视林成海的眼睛,“爷爷,鱼是我从小河里叉的,一共有三条,和二姐一起去的,鱼个头还不小呢,拿到市场上肯定能卖上价!”
二伯林兴业脸色一肃,“三丫!话可不能乱说,要是拿去卖可是投机倒把罪,赵家村的赵大上个月刚被枪毙!”
林兴业说完就把目光转向他爹。
林意婉不理他,“爷爷,我都打听好了县里黑市在哪里,像这样一条鱼,按照市场价比猪肉还贵,在黑市里可能会便宜一些,但是也能换肉票、粮票还能换钱。”
“爷爷,咱家不是没粮了嘛,明天早上我去叉几条鱼,去黑市换些粮食怎么样?”林意婉循循善诱。
“不成不成,三丫要是被人抓到怎么办?人家不会认为一个几岁的孩子有这个头脑,肯定要抓家里大人去顶罪哩。”
林家老大林兴国生怕祸事落到自家头上,连忙摆手反对。
林意婉看着沉吟不语的林成海,继续加码,“爷爷,咱家只有我去才不会引人怀疑,我年纪小,还是个女娃,早上摸黑去,天亮就回来,要是被人看到了,就说我不听话非要去城里找我妈。”
高秀云刚刚听到一条鱼能换好些粮票,想到刚让媳妇炖的那条鱼就疼得心直抽抽,这会儿听到林意婉又提起她那个离了她死去的三儿跑了的妈,尽管满心的不高兴,但是想想家里见底的米缸,还是扯了扯林成海,“他爹……”
林成海沉默半晌,吧唧吧唧抽了几袋旱烟,缓缓说道,“那三丫头明儿早上就去试试,不行就安安分分在家里挣工分,我林家决不再让家里的娃儿饿死。”
这边商定,那边高淑兰和高秀梅就端着晚饭进来了,林满月端着一盆炖得酥烂的鲫鱼,汤里飘着几根绿色的野菜,鱼炖的火候正好,那鱼汤跟牛奶一样白。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林意婉端着高秀云特意给她盛的满满一碗鱼汤,美美喝了一大口,鱼汤鲜美,鱼肉软烂,野菜爽口,尽管没有好的调料把腥味去了,但好在原生态,从末世来的林意婉感动哭了。
饭桌上,林成海就明天的计划又交代了一番,让林家山明天跟林意婉一起去叉鱼,做个接应,不用林四月跟着一起去了。
林四月不干了,她说这是否定她的价值,非要跟着一起去叉鱼,林成海无奈只能让她跟着一起去。
最后林成海叮嘱,这件事谁也不能往外泄露,泄露出去,家里就得遭祸,不泄露出去,家里就能有粮吃,让林兴国和林兴业各自管好家里的婆娘和孩子,林兴国和林兴业连连应声。
吃完饭回屋,林意婉发现林满月已经把她的脏衣服洗干净晾在院子里了。躺在西厢的炕上,她算了一下小学三年级开学还要大半个月,时间完全来得及,于是满意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