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自己的儿子,又不关心一个无足轻重的病死还是捂死的女人。
尽管那是他的身生母亲。
但女人只是可任意易主的钱货两清。
何况今日的他,中午并不会回来,生子有着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去好好构思晚间那场,极其“悲痛”的戏码。
生子合拢主屋的门,如往常一般的平和,背起装着脏衣的篓,乖巧顺从地向河岸边走去。
岸边几个熟悉的妇女朝她投来淳朴的眼神,“生子,今个起迟了呀。”揶揄地捂嘴偷笑,其中羞红的意思太过明显。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比平和。
汩汩流淌的清水,溪石上飘浮的瓦蓝瓦蓝衣物,“是说。”
“烦人得很。”掩住了迅速升温的脸颊,嗔怪的小媳妇模样。
满堂无华哄笑,大家都依着自己以为的意思,默契地闭上了嘴,打趣从瞳孔里跑出,还可笑的觉得掩饰得完美无瑕。
所以啊……
生子她真是太想戳烂他们的眼睛。
明明老实憨厚得不习惯说谎话,却又能那么残忍地拆下活人的骨,生吞活剥。
“哈哈,婶子们,给我挤个位置呗。”生子用一句话,主张自己主张。
“好。”
“生子来我这。”
七嘴八舌的呼唤声,表现着她广讨喜的人缘,生子选了个就近的下脚位置。
铺洒开单调陈旧的布料,热情泛滥在澄澈的东流溪水。
生子文静地听着,妇女们生动的交谈。
“你们知道吗?听我家男人说,咱们这破山破水的还真能吸引来省城里的老板呢。”一个挺着肚子,裸腿浸在凉水里的妇女道。
“哎呦,可真的呀!”随即有人附和惊异。
怀孕的妇女抬起头边看她,手里洗涤衣服的速度丝毫不减,答:“自然喽。现在男人堆里都在称赞咱们生子呢。”
“要不生子提的建议,我看就那几个大老粗,楞个能想到这一步!”女人艰难地直起身,扶住发酸的腰身。
拧干了衣物吸满的清水,朝向一直沉默的生子,“嘿,生子,帮姐姐的接住。”丢去了洗净的它。
“说句话呀,咱们的功臣。”话是如此友好。
生子默默笑了笑,略有些苦涩味,持续着手里揉搓衣服的动作,说道:“我是城里人嘛,眼界自然是宽广些。”
边说边搓着布料间上的脏污,浑然无觉周围霎时产生的静默,妇女们都突然讪起了笑脸盈盈。
原来啊,他们也还没有遗忘自己的罪行,她这般想。
溪涧上依旧流淌的清泉,小鸟飞越过头顶的蔚蓝色天空,生子不在意地又开口,“可再怎么样眼界宽广的城里人,不最后还是向往这的人与事呀。”
她的自在坦荡,衬得这群人越发不齿的心虚。
可内心默默泛着呕水,决计不是表面看到的自在坦荡。
“所以我才会想到,也许省城里会有跟我一样喜欢这里的老板呢。”
她在耐心地倾诉剖白,自顾自洗刷着衣物,看起来真诚无比。
还是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先声打断这难捱的寂静,“哈哈哈,就是说嘛,早说了是因为咱这地和人瞧着让人家觉得舒服呗。”
看着预备做一个和事佬,估计原想就这么揭过,可嘴杂难免众口难调。
“哎,李家姐,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有人板着脸,拆穿了怀孕的女人的谎言。
女人骂了一句乡音的脏话,生子听不明白,只当他们是狗咬狗的闲言杂碎。
和煦的太阳光笼罩着整座连绵的群山,是平和的,也是美好的,耀眼的光芒正正当当照入她薄弱的眼睛。
生子顶着这一头光,饿着肚子,无所事事地漫步在山野的泥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