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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担山河02(第1页)

欧阳询的墨迹流传至今,堪称国宝。被奉为“欧体”,至今被爱书者所摹临、所膜拜。我的已故书法老师贾诚隽先生,是著名书法教育家,亦擅欧、颜、柳诸体,其欧体书法堪称大家。他常感叹:“欧体是最难学的。”今人只知欧阳询之真书即所谓“楷”

体,其实他所以传之不朽,是“八体尽能,笔力劲险,篆体尤精”

(张怀瓘《书断》),行、隶、篆,无所不擅,“飞白尤精”

(《续书断》)。传世之《梦奠帖》《千字文》《卜商读书帖》等,仅此流布,然于《梦奠帖》中,尽见欧阳公清劲“飘扬”的笔力,结体相背求险的风韵,如宋人朱长文《续书断》中所赞是“师法逸少,尤务劲险”,迄今仍然是今人仰之不尽的真书典范。他的《用笔论》等书论著述更为后代研习者所重。

欧阳询“博贯经史”,有君子之风,是唐初名臣,受到唐高祖李渊的欣赏,李世民等诸皇子皆随他学书。他的儿子欧阳通也是书法家,时号“大小欧阳体”。后人誉为“可以臻妙品”。尤承父风,以君子气节标榜,“晚节自贵重”。武则天时“转司礼卿,判纳言事”,反对“以武承嗣为皇太子……以为不可,死于酷吏”。

朱长文在《续书断》中特意大赞:“呜呼,欧阳父子以风节学艺相继为唐名臣,美哉!”欧阳修撰《欧阳氏谱图》,述他这一支当是欧阳询的族裔。欧阳修不仅也是名臣,更是杰出的史学家、文学家和诗人。

这样的君子名节当然受到故里父老的敬重,当然值得筑书堂山祠庙以供后人瞻仰。文明统绪,不绝如线。行旅匆匆,不可盘桓。

趋此拜观,也不枉人生履痕。留意山川秀美,更不可遗忘君子泽被,才可使物美其地,浸润后昆。

我很遗憾不曾拜访望城有关何凌汉、何绍基父子的遗迹。读《清史稿》,何绍基为清代著名书法家,我少壮时曾往济南,游“四面荷花”“一城山色”的大明湖,见历下亭何绍基大书杜甫诗句楹联:“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诗书俱美,仰之观止。何绍基为道州人(今湖南永州市道县),他的父亲何凌汉《清史稿》有传:嘉庆十年(1805年)进士,历任福建学政、顺天府尹,工部、户部、吏部尚书等职。工于书法,取法颜体,朝廷册文多出其手。我看过他行书临颜真卿《争座位帖》,是赠送友人之作,用笔跌宕圆转,并不循规而拘于原帖,似乎还融米字之锋颖,由书法可见对何绍基的影响。何凌汉为官清峻,以严查徇私、直言弊政而闻名。他逝世后,谥“文安”“赐祭葬”。其长子何绍基将父柩归葬于望城河西谷山九子岭。据《望城民俗集》考,墓地即今望城县黄金乡九子岭,何绍基亲撰《梦地记》以叙,可知他奉柩由京师潞河“舟行南归”,大约用四个月时间到达长沙。他往寻茔地,看到九子岭“顿跌起伏,峰峦秀发,如干尽枝穷,奇葩灿发,理势然也”,然后亲自督建,按重臣规制起建陵园。何绍基的老师阮元,是清代鼎鼎大名的名臣、学者、书法家,亲撰《何凌汉神道碑铭》,何绍基极为看重,亲自恭勒,以志不朽。这个陵园以后葬入何凌汉多位直裔子孙,何绍基是否也在其中呢?

何绍基为道光十六年(1836年)进士。他在出任福建乡试主考官这年,恰父亲何凌汉也出任顺天乡试主考官,官史大书“父子同持文柄,时人荣之”,是中国科举史上齿有余香的一段佳话。但何绍基的仕途不如父亲无险,缘于他与父亲性格相仿佛,直言无忌。

本来,他被擢升四川学政,道光皇帝陛见召对,“询家世学业,兼及时务。绍基感激,思立言报知遇,时直陈地方情形,终以条陈时务降归”。大概他太直言无忌,惹得道光帝不悦,从此终结官场生涯。他的余生如同封建时代有良心的士子一样,去书院“教授生徒,勖以实学”。他先至山东泺源书院,后归长沙城南书院,风声、雨声、读书声,交织拂过,他会听到长沙南门外的洪恩寺的晚钟吗?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他父亲的灵柩经长途跋涉,暂厝于此寺,他何种心绪于青灯之下?他大概一定会付诸诗笺、形之笔墨,可惜我案头无《东洲诗文集》,只好付之阙如,留以遐想。

今人若涉书楮,多知他是大书法家。殊不知他更是一个通才。

《清史稿》将他入“文苑”传,可谓名副其实。不妨抄之如下:“绍基通经史,精律算。尝据《大戴记》考证《礼经》,贯通制度,颇精切。又为《水经注刊误》。于《说文》考订尤深。诗类黄庭坚。嗜金石,精书法。初学颜真卿,遍临汉魏名碑至百十过。运肘敛指,心摹手追,遂自成一家,世皆重之。”何绍基,字子贞,号东洲,传中评价他的书法“世皆重之”,并非虚誉。他初学未临欧体,是觉得难入堂室?旧时学书法很推崇颜真卿的凛然正气。何绍基也许受父亲的影响,以颜为根基,兼融米芾笔意。但一个读书人,除书法外,能精擅那么多门学问,在今日也仍然值得敬佩。

清代以名臣自居、不肯轻许于人的曾国藩,视何绍基为翰林前辈,曾赋长句予以盛赞:

九嶷山水天下清,中有彦者何子贞。

大谲老谋不自白,世人谁解此纵横?

八法道卑安足数,君独好之如珉珵。

终年磨墨眼不眯,终日握管意未平。

自言简笺通性道,要令天地佐平成。

怡神金鲫朝吹浪,失势怒猊夜捣营。

同心古来亦有几,俗耳乍入能无惊?

可怜四十好怀抱,空使九州播书名。

曾国藩在诗句中不惜赞美其如“珉珵”(美玉),慨叹“世人谁解此纵横”,大有仰慕之意。后人有评论曾国藩的书法可以与包世臣、何绍基并列,不知是否为定论?但他不以诗名是毫无疑问的。曾与何不仅是同乡,与何绍基之弟何绍祺更有谊情,二人同在京城为官,曾国藩酷嗜何绍祺亲手腌制的“酸咸”——一种湘地腌菜。何绍祺在家乡辟园种菜,每年皆腌藏以自用,据说味佳于当地乡人所腌。曾国藩品尝过,“极嗜”,曾写诗《琐琐行》代笺向何绍祺求乞腌菜:

琐琐复琐琐,谋道谋食无一可。

大人夭娇如神龙,细人局蜷如蜾蠃。

皇皇百计营齑盐,世间龌龊谁似我……君家腌菜天下知,忍不乞我赈朝饥。

丈夫岂当判畛域,仁者况可怀鄙私……诗中大赞“君家腌菜天下知”,大呼“忍不乞我赈朝饥”,谐趣横生,可见二人交谊之深。

曾国藩于前赠何绍基诗尾曾慨叹:“可怜四十好怀抱,空使九州播书名。”“四十”,曾国藩是说何绍基年40岁出任福建、广东、贵州等地学政。辜负“好怀抱”,大概是预言到奉朝廷谕旨访察地方,直言无忌引起侧目。“谤熖腾炽”,加上条陈时事引起道光皇帝不快,最终离开官场?何绍基更因不同流俗,高标自许,“故多不惬于并时诸人”,这与欧阳询生前曾被贬毁真是相仿佛,已有人注意到距何绍基甚近的咸丰至光绪年间,官宦阶层对何氏“均不无微词。名之所至,谤亦非随之,甚矣处高名之难也”。并举出若干名人的评论,多出于日记,如李慈铭《越缦堂日记》:“何绍基实不学而狂,绝以善书倾动一世。敢为大言,中实柔媚,逢迎贵要以取多金,益江湖招摇之士。而世人无识,干谒所至,争相迎奉。余尝疾之,以为此亦国家蠹乱之所由生也。”李慈铭是有名的在日记中爱乱骂同时人者,肆意判评,不可当信史读。再如翁同龢在苏州拜见视为前辈的何绍基,也曾在日记中冷冷地说:“苏州晤何子贞前辈,七十四岁,是不能行留滞江南何为哉?”何绍基一年后逝去[同治十三年(1874年)七月],翁同龢日记的笔法往往曲笔,欲言又止,不如王闿运(湘绮)直言:“何贞翁(何绍基),乃甚自信其诗。亦如曾侯(曾国藩)自信其书,不足为外人道也。”王氏曾为曾国藩幕僚,对曾都如此不客气,对何绍基当然更无忌。何绍基的诗源自苏、黄一脉,是江西诗派的风韵,且好用白话俗语入诗,当然会被宿儒所骇怪。不过,若据我见,何绍基在对联上的艺术成就应高于其诗。如他为湘军悍将郭子美八十寿撰联:“古今双子美,前后两汾阳。”用典、对仗颇工稳,一时传为佳话。

有趣的是,如后人评欧阳询“如武库刀戟”,何家仿佛欧阳家,书学渊薮不绝。何绍基的孪生弟弟何绍业,并何绍祺、何绍京,孙子何维朴皆宗颜体,均工书法,但《清史稿》何绍基本传中评价何绍京、何维朴二人是“笔法颇似其兄”“字摹其祖”,看来书法成就未能超过何绍基。绍京、绍祺均是举人出身,官至道员,不仅工书,亦擅绘事。何维朴在清末任道员,清帝退位后,寓居沪上,以书法驰名,与以碑学著称的李瑞清双峰并峙,逝世时80岁,比他的祖父享年多5岁。何家从何凌汉、何绍基到何维朴,为官皆无劣迹。因此,望城若将何氏陵园修葺,加以开放,使人们可以观仰这个文化世家的君子之风,对望城人文渊源的厚重当可延续有之。因为贤者,对一个郡地来说,应该只嫌其少,不嫌其多。所谓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不正是我们对家山的留恋之情吗?

其实,若按贤人的评判标准,何凌汉应无愧者也,文章道德,清节清望,谥“文安”,很名副其实,教育出后代“何氏四杰”,皆有父风,也是很难得的。

望城不仅有欧阳询父子的书脉、何凌汉何绍基的遗踪,还有三贤的大名如雷贯耳。古街栉次,暮霭秀色可人;青衫过我,趋步可沐清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从来在各地祀祭出生于斯、经历于斯的君子贤人。望城建三贤祠,祀祭屈原、贾谊、杜甫,这三位皆为中国历史上脊梁式的人物,华夏文脉的基石。据说这三位皆曾行吟泽畔,履迹斯土。人们宁愿相信他们在望城衣袂飘飘,襟抱块垒,留下了印痕,留下了灵气,留下君子的仪式,留下贤者的风范,所以建祠以祭,俎豆千秋,以使君子之风、贤者之仪永远流布浸淫于斯地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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