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凄美而动人,让人看着有点心酸。
张勇见她执意如此,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心想:继母对父亲如此深情,如此关切,父亲即使是死,也可以瞑目了。只是不知道,将来我若处于父亲这种情况,身边会不会有人这么对我?
父亲打拼一生,不惧风雨,勇往直前,处处显出强者的风采,末了终究也会成为不得不向命运屈服的弱者,真令人伤感。
可是,这是自然规律,非人力所能改变的。能有个好女人相伴以终,也没有白活了。
这天平安无事,除了少数几位朋友探望,以及医生,护士进出之外,没有什么事发生。
在天黑前,经过休息而显得精神奕奕的张强,又领着朋友来了。
有张强的看护,张勇跟何美柔便踱出病房,来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
院中花坛里的花丛,已经黯淡萎缩,即将凋谢。
何美柔望着它们,感慨道:“人不就跟花一样吗,有含苞、有盛开、有热烈、有鲜艳,也有冷清和死亡。”
张勇停步凝视,说道:“是这样讲没错,不过人甚至不如花。花谢了,明年还会开,还能光彩照人。可是人呢?只有今生,没有来世,凋谢了就完了。相比之下,人生比花要凄惨。”
何美柔点点头,略有所思,说道:“我们总有一天都要死吗?”
张勇失笑,说道:“阿姨啊,那些自命为真龙天子的皇帝都会死的,何况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死是不可避免的。”
何美柔的目光转到张勇的脸上,说道:“那你怕死吗?”
张勇想了想,回答道:“我不怕。”
何美柔低眉垂眼,小声说:“我怕,怕极了。”
张勇不解地问:“你怕什么?”
何美柔有点难为情,说道:“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日子,我还没有过够。要是现在就死了,我到九泉之下也会感到遗憾的。”
张勇呵呵笑了几声,说道:“阿姨,你别胡思乱想了。你还年轻,好日子还多得是呢。”
何美柔摇摇头,说道:“张强都那么大了,我怎么还年轻啊?好日子都已经过去了。要说好日子,这些年日子是不错,有你父亲疼爱着、支撑着,我可以舒舒服服地当成太太,真的非常满意,非常幸福。
可是,你父亲现在这个样子,即使醒过来,也大不如以往,这总教人心惊肉跳、寝食不安。从发现他的病之后,我就开始失眠了。人们以为有钱就快乐舒服,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我们的苦处?”
张勇安慰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老病死,这都是自然规律,谁也躲不过。阿姨,你不要想那么多,还是勇敢地面对现实吧,这样你才能活得真实,活得轻松点。”
何美柔深吸一口气,说道:“张勇啊,我有点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张勇说:“好啊。你想吃什么?我陪你。”
他们上了何美柔的红色轿车。何美柔发动车子,车便轻快而平稳地向前驶去。
坐在她身边的张勇,看着继母,见她眼角隐约还有着泪痕,不禁心中酸楚。
他心想:父亲真要撒手人寰,这位艳丽的美人将有何种命运?明天是未可知的,想到她跟自己的一夜情,心里又不自在起来,这太混乱了。
虽说这种事并不少见,可是发生在自己家里,还是有点不爽快。但毕竟已经发生,无法改变了。
何美柔将车停在一家新开张的小餐馆前。餐馆的橱窗上贴着一些广告标语,如经济实惠、美味飘香、宾至如归等等,使人心生舒畅温暖之感。
何美柔介绍说:“我来过一次,做的菜还不错。你也来尝尝,我还想跟你好好谈谈。”
张勇说道:“阿姨相中的地方,不会错的。”
何美柔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进了包厢,点了几样小菜,屋里只剩下两人。他们面对面,隔桌而坐,一边品茶,一边聊天。
何美柔啜了口茶,皱眉道:“他们这茶太差劲了,简直像在喝白菜水。”
张勇笑了,说道:“这只是一家小餐馆,能有什么好茶?要是这茶跟我们家的一样好,那他们不就赔死了?”
何美柔放下茶杯,笑道:“我怎么这么糊涂,这是小孩子都能想到的事,我居然忘了。大概这阵子心慌意乱,别的都忽略了。”
张勇点点头,说道:“光父亲的病就够你操心的了。”
何美柔长吁一口气,说道:“张勇啊,我们暂时不提他,还是谈点轻松的话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