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乔老爷子也有点慢慢察觉出来这个年轻人好像和自己想象的身份不太一样,非但没有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习气,爬山下田都熟悉得很,而且在山寨这边分明就没跟那两位漂亮姑娘住在一起,甚至是远离的,从老人家的角度来说,年少轻狂的毛头小伙子,居然能够有这份定力,那就值得另眼相看了。
更何况人嘛,总是会对同甘共苦,在一个特定环境里面天天相处的同伴产生感情,特别是石涧仁这种温润有方的君子风范,踏实又好学,很得研究人员的喜欢,特别是老人家,就像倪山月那样擅长看懂人的老家伙,一见面就能喜欢上石涧仁来。
所以过得一周左右,乔老爷子对石涧仁已经是很亲热了:“很好,这里的土壤、水分和光照都是很合适的,茶场的规划面积我们已经初步拟定出来,接下来是茶厂的设立,你有什么意见没?”
得益于这些天每晚都跟这些专业技术人员厮混,石涧仁已经看过他们电脑里好多茶场的照片,对那一圈圈漂亮的植被倒是没什么抵触:“可工厂规模有多大?需要多少工人上班?这个茶厂建筑可能还是放到县里面?山民以后就转职成为茶农了?如果他们全部投入到茶场的种植生产中来,茶叶收购权益如何保障?”
乔老爷子已经不是之前那么保持学术架子,伸手搭在石涧仁肩膀上省力:“慢点,走慢点,知道你确实是在乎这些山民的生存状况,我也更在乎这片山河土地的延续性,不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片烂摊子,所以这些东西都有专人来做全面的规划,你就不用操心了,只等着安安稳稳的当股东收钱吧。”
石涧仁却出乎意料的摇头:“不,在绝对的资本面前,我不怎么相信良心和专业,因为一旦这里真的有利可图,那事情可能又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我宁可选择比较稳妥的方式。”
乔老爷子差点把他拉一个趔趄:“干嘛?小石!你想干嘛?现在事情已经进展得很顺利,检验报告和规划都已经发回平京做评估了,你可别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石涧仁扶住老人家:“我有什么节外生枝的必要?我是要准备两手一起抓,目前山寨这边外流人口回来的还是不多,但如果茶场起来以后,这里会需要种植工人,旅游区员工,家家户户还有点自留地要种,如果这一切能够正式运转起来,他们有了比以前高,甚至比外出打工更好的收益,我相信会有更多人回来的,他们在大城市里面的竞争力太差了,回来重新经营下一代,可能才能获取更好的生活地位……”说着把一本自己写写画画的小本子递过去。
一直到两人顺着泥泞山路走回月亮湖寨子,乔老爷子都还在看那小本子,原来石涧仁准备依托已有的度假酒店,未来把月亮湖周边的寨子围绕茶场和月亮湖,继续深挖旅游产业,但却不是跟县里面圈起来搞旅游区,而是以每个寨子为依托,搞不同特色的度假风情游,这些天跟着科研组走的结果就是石涧仁很清楚茶场会在哪些区域,附近哪些山寨会因此受益,从现在就开始做准备,并不是所有山民都会去当茶农,因为这种按照科学模式开垦种植的茶场未来并不是搞人海战术,而漫天的茶花盛开时,可能不比月亮湖的美景逊色,由此延展开的蜂蜜养殖、农家乐产业、当地山珍野味美食,石涧仁这回有了很多不一样的思路。
他会成立一家旅业公司,协同茶场产业前后进入这片地区,保证当地山民不会把所有生计都寄托在茶场收入上,也保证茶场不会影响到这片原始山地的自然风貌。
这时候乔老爷子再也不会把石涧仁当成什么官二代富二代了,最后称赞一下字迹把小本递回来:“我怎么觉得你才更像这里的当家人,花了心思不计较自己个人得失的为这里策划出这样一个未来可持续发展的局面来,我也放心了,只有把这些地方关系理顺,农作物才能全面正常的展开种植……咦,到底哪一个才是你女朋友嘛?我们都很好奇这个事情。”
冬日依旧绿油油的山坡上就是度假酒店的餐厅,按照石涧仁从意大利拍照学来的那种古朴的木质结构半悬空露台,木栏杆边齐雪娇正在使劲挥手,这几天石涧仁他们下午回来的时候,多半会看见这样一幅欢迎的画面,可今天齐雪娇的动作明显有些急切,老人家可能有点老眼昏花,石涧仁却从军医的脸上看到些焦躁,心里就咯噔一下,难道是倪星澜出了什么事情?
现在山里还没有移动电话基站,所以石涧仁他们只要开始爬山越岭就没法联系上,只有各个寨子里面才有一两部座机电话可以联络,所以石涧仁很难想象会有别的事情能引起齐雪娇的情绪波动来,给老人家说声抱歉,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山坡,抓了木栏杆翻进去:“怎么了?”
其实话音未落,齐雪娇就急得不行:“洪老师出事了,那个什么金教授找不到我,居然找洪老师出气去了,我们马上赶回去!”
这老实姑娘还真以为对方就是奔着被她打了一顿才引起的事端呢。(未完待续。)
804、新版农夫和蛇
电话是柳清打过来的,她也是匆忙之间得到汇报出了事,但具体不详。
来龙去脉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了,那个姓金的先得知洪巧云可能会出任新的专业领导,就跑去掀桌子,结果不是被庄成栋揍了一顿撵出去么。
等院里正式确立了新的专业申报方案,业务带头人现在拟定为洪巧云,投资方也正式开始跟院里洽谈细节,这位副教授顿时就跟疯了一般,先是到院方办公室大闹一场,指着院长的鼻子破口大骂,接着在美术学院内部到处刷大字报,控诉院长和油画系女教授有裙带关系,不良作风,不正当男女关系,无端端把原本属于他的学术带头项目塞给一个根本不是照明设计甚至连装修装饰专业都不是的油画系女教授,简直贻笑大方……
换做以前洪巧云准保就炸了,肯定要针尖对麦芒的对着闹一场,可现在她是真心有点俯看蚂蚁打架的味道,本来这个什么系领导带头人的职务都是因为石涧仁他们有业务需要,才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有或者没有,她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旁人的眼光喧哗根本不能影响她在艺术上的追求,这种跳梁小丑般的行为甚至连说都没有兴趣说,只是因为避免看了脏眼睛,现在更是懒得回美术学院那边的家,就在画室或者酒店这边住,反正有什么事情让已经气得七窍生烟的孙院长自己去头疼。
这就是典型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金教授觉得自己才是牵线搭桥的专业人士,凭什么就要把自己推进的事情转手给了别人,孙院长和投资方却愈发觉得庆幸,幸好没有选择一个这种品性的人来担当项目领导,如果真的让这位金教授上了位,完全可以想象未来只要有任何利益纠纷,那就真的成了烫手山芋,双方涉及声誉和高额赞助等等一系列投资都可能打水漂。
但这种理由解释起来很费劲,为什么非要选择让洪巧云去担任新专业领导,这种带点学院声誉建设的宏观思路,更难以给普通师生解释,因为吃瓜群众对不正当男女关系才是最感兴趣的,所以孙院长只能公开在教职工会议上解释一遍,宣布把无端造谣的这位副教授解聘以后就完全避而不见。
那么在洪巧云这边呢?
疯狗咬人,难道还要自己也朝着疯狗咬回去?
和石涧仁相处久了,多少也会沾染他这种思考角度的习性,所以洪巧云连解释都没有,对那些抱着猎奇心态打电话来“慰问”的同事们都表现得云淡风轻的无所谓。
可能正是这种毫不在意的风范反而更加激怒了仿佛已经一无所有的金教授,其实他本来就是个打着副教授名号在院校之外做生意的模式,商业运作跟这个学院内的事情毫无关联,照明灯具厂家的老板们也没有切断跟他的业务往来,但即将到手的东西不见了,而且自己无比看重的东西在别人眼里轻如鸿毛,这种巨大的失落感最后凝聚成了有些怨毒的执念。
反正就是这天一些所谓的热心朋友约了他在美食街吃饭,平心而论这个做法就有点居心叵测。
正是下午用餐高峰的时候在路边稍微等了下人,情绪无比烦躁的当事人正好看见洪巧云从画家村出来吃饭,周围若有若无的谩骂哄抬之下,那位金教授随手抓了两瓶路边箱子里的啤酒瓶包在脱下来的外套里迎上去了。
很难说明白这样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在社会上也有较高经济地位的副教授为什么会选择这样草莽气的行为,而且还是这样一个有点细节化的行为。
难道是因为路边火锅馆那股辛辣的味道刺激了?
反正据后来其他人看到的情形就是,这位满脸涨红的三十岁左右青年男子走近洪巧云,喊了一声,在洪巧云诧异回头的一刹那,就直接把手里的外套包给抡上去!
但受伤的不是洪巧云,而是跟她并肩站在一起的耿海燕。
她个头矮小一些,但却虎赳赳的要灵活很多,一转头看见这个男人的脸色表情就知道不对,等看见那皮夹克包着的不知道什么这样砸过来,立刻就伸手把已经呆若木鸡的洪巧云给推开,自己却被迎头砸中,一股鲜红的血液立刻从额头浸出来,摇晃两下就倒下去人事不省了。
柳清打第一个电话的时候,都不知道是耿海燕受伤,而是只听说洪教授被美术学院的谁给袭击了,等石涧仁联系上她的时候,她已经从唐楼赶到了现场,洪巧云使劲抱住耿海燕试图捂住头顶的伤口,然后一窝蜂围过来的食客、路人混乱中,那个姓金的可能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悄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