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远山镇受瘟疫之苦,遭国主抛弃。
火烧远山镇的队伍不日便会到达镇门口,身染重疾的镇民毫无反抗之力。
可天无绝人之路,偶然经过的算命先生卜上一卦,说是因为远山镇惹怒了河神,才让疫病从水底流上来。
放平日里,大约有人不信,但那会儿全镇的人半只脚踏进棺材里,死马当作活马医,不信也得信。
病病歪歪的众人听了算命先生的话,奉上还算齐整的童男童女,不顾他们虚弱的哭声,趁月亮不出来的夜晚,念着半文不文的祝词,把童男童女“请”进了无恙河。
像奇迹诞生一般,第二天,瘟疫褪去。
从此以后,每年的这一天成为远山镇独有的河神祭祀日。
远山镇按照算命先生的卜卦,献上当年选出的童男童女。
今年,轮到尚府。
*
卿良随手打开木门上的铁锁。
自从听这孩子说到“尚府”,他就有了猜测。
他认识的人中,姓尚的只有一个。
于是,他多嘴问了一句:“小情的情是哪个字?”
那孩子比划了一下,卿良拆锁的速度慢了一点。
“仙人?”孩子感觉出异样。
卿良一把拽下铁锁。
看押的尚家仆从早就被卿良弄晕过去,昏睡在柴垛上,铁锁链哗啦响了两声,仆从仍睡得昏天暗地,反倒是那孩子惊起一身冷汗。
卿良没心思顾及,推开门,一股发霉的柴木味扑面而来。
屋里没有点灯,外头余晖收尽。昏暗中,两点亮色的招子醒目异常。
瘦弱的小孩被捆得结结实实,双手绑在身后,嘴里塞上抹布,看向门口的人影时满目怨怼。
他挣扎着冲门口的人喊叫,又在看清另一个瘦小的人影时“呜呜”声拐了个弯。
跟在卿良身后的小孩赶紧跑过去给小情松绑,而卿良却始终站在原地,用修道者过人的目力钉死在这张脸上。
这张脸在卿良眼里是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红色伤口已经用过寻常人难得的止血灵药,薄薄一层痂从眼角贯穿到下颚,的确是眼熟到让他胃里翻滚的模样。
在痛苦到无处发泄的年月里,这张脸如蛆附骨,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他身侧,用粘腻荒唐的嗓音说着似是而非的暧昧。
而现在,这张脸不够成熟,显而易见地把恨意摆在脸上,又在突然见到营救者时表现出直白的茫然,与那个人全然不同。
被关起来的孩子似乎反应过来,勉强拖动他麻掉的腿脚挪到卿良眼前:“您是来救我的吗?”
卿良很缓慢地俯下身去,右手拇指顺着额角的伤口向下。
他控制住力气,不想过重地去弄痛这个年龄尚小的孩子,可纵使明白这孩子尚未打下罪大恶极的烙印,依旧在不留神间留下半个指甲印。
尚情忍痛没喊出来,等卿良收手后一摸,血痂脱落,剩下长长的痕迹。
“谢谢仙人。”往后足够妖冶的脸,在此刻尚且稚嫩,道起谢来满目真诚。
“我不是仙人。”卿良道。
“那……”对方踌躇片刻,“我要怎么称呼仙师您?”
又是仙师。
体内的登仙印忽地狂暴,大量灵力听从登仙印指挥,不由分说涌入经脉,卷起一层凉风。
卿良只觉钻心锐痛,他掐了下手心,缓下登仙印,在痛苦程度衰弱到平时的程度后,直起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