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低垂着脑袋,似乎有些恍惚,司玄澈以为是触动了苏陌的内心,更加深情款款:“你出事时,我也很担心你的,特意托了凝儿前去苏府,可苏家人说病了,凝儿去了几次都没能见到你,后来,唉,后来的事,估计你也知道了。”
凝儿,便是庆安郡主薛凝儿,司玄澈和郡主有亲戚名分,算是表兄妹,肃亲王府和长公主府也一向交好,司玄澈能自由进出薛凝儿特别珍视的这个暖房,足见薛凝儿和这个表兄相处的很是融洽。
苏陌忍不住轻轻叹气:“后来,凝儿和苏瑶玉一见如故,成了好友,从苏瑶玉嘴里听了不少关于我,关于我作孽的生母,关于她幼时吃的苦,凝儿便对我起了厌恶之意,之后,便不怎么去苏家了。”
司玄澈一双含情美目看着面前这个穿着老气,气定神闲的少女,不由得心里有些疑惑:“再怎么说,苏瑶玉曾经是你使用了十五年的名字,你如今说起这三个字便如此厌恶吗?”他如此问,倒不是在指责些什么,他纯粹觉得,一年多不见,面前这个少女变化很大。
记忆中那个人但凡露面,始终是温婉大方,端庄娴静,出入各种宴席和雅集哪怕跟着祖母进宫参加宴席,都能镇定自如,进退有度,分寸感把握的极好。
唉,若不是尚书府背后有苏太后这层关系,肃亲王府迎娶这样一个涵养极好的少女做宗妇,其实也是很好的一件事。
苏陌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怎么?世子爷觉得我该留恋苏瑶玉这个名字?不,我不要了,不稀罕了,如今我叫苏离陌,尚书府养女苏离陌,已经嫁到辅国大将军府的苏离陌,若是世子愿意,可以叫我苏夫人,或者,叫我苏离陌,之前的种种,还请世子早些忘了,对大家都好。”
她刚才仔细的感受了,从见到这个看似深情的男人到现在,始终没有感受到原主的任何情绪,所以这个人在原主十六年的生活中,无关紧要。
司玄澈头戴束发玉冠,手里端着青玉茶盏,皇族中人,大多长得好看,司玄澈自然也是俊眉美目,唇红肤白,但是,苏陌心中毫无波澜,原主的记忆中,则似乎根本没有这个人。
司玄澈却觉得这大概是少女在发泄不满的一种方式,若是少女愿意依赖他,把他当做昔日旧友,他很乐意帮一把,也很乐意给将军府找些乐子。
大将军盛淮安年少成名,是传说中别人家的那个优秀的小辈儿,当年不知道有多少京都世家的长辈会拿着这个人来教育家中子侄,要小辈儿们向这人学习。
其实盛淮安幼时便离京,后来一直在西北军中戍边,很少回京都,偶尔回京,便是受封受赏被嘉奖,司玄澈对这个人不熟,不过是曾经宫里远远见过。
但是,司玄澈也被这个人烦了好多年。
他比盛淮安小两岁,十几岁开始便经常听到盛淮安的在西北军中的事迹:什么以少胜多的打败蛮胡,什么身先士卒的剿灭山匪,什么机智多谋的排查西北边城中敌国的探子,总之,他能听到的,全是对盛淮安的赞誉之词。
西北是齐王的封地,西北军被齐王节制,先帝在时对齐王甚为喜爱,连带的,对齐王麾下大将也甚是喜爱,经常拿盛淮安来激励年龄相当的司玄澈。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他父亲,肃亲王文不成武不就,仗着先太后做了几十年的富贵闲人,从不参与朝廷之事,也不和朝中大臣结交,这么一个不问世事的人,提起盛淮安也是极力赞赏,赞赏之余便看司玄澈这个唯一的儿子不顺眼,各种不顺眼,叹息儿子不争气,搞得司玄澈很是郁闷。
现在他曾经看上过的少女也被太后赐给了盛淮安,呵呵,盛淮安在床上躺两年了吧?若是他能在盛淮安活着时把盛淮安的女人给抢走,也算是解了被盛淮安压制的那种憋闷。
呵呵,盛淮安,你也不过如此了。
司玄澈更加柔和的说:“你青春年少,富有诗书,和这么一个军中糙汉在一起,必然会受各种委屈,如今你已经离开苏家,若是委屈,不必自己憋着难受,可以随时来锦园喝茶,也可以。。。”
他停顿了一下,端起青玉小盏缀了一小口,抬眼看向苏陌:”也可以给我送信,我陪你解闷。”
这话说得,有点让苏陌意外,古代人,说话这么直接的吗?
她已经为人妇,嫁的还是将军府,将军府里大将军是个活死人,活死人的妻子,可以经常出门招摇过市的吗?这是贤惠妻子该有的妇德吗?
苏陌明亮的黑眸看向司玄澈,像是疑惑,又像是有些吃惊,还有一点点的忐忑不安。
司玄澈把苏陌眼中的情愫,定义为对自己的潜在爱慕和欣喜,柔声问:“大将军如今的身体,你照顾着累不累?”
苏陌低下头爆了粗口,妈的,这是干嘛?这货什么意思?虽然夫君是躺床上的活死人,但将军府那么多下人,哪里轮得到她亲自照顾?有什么累不累的?
司玄澈微仰下巴,看向那边的一株盛开的牡丹,叹气:“大将军昏迷也有两年了吧?宫里之前经常派太医去看诊,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听闻将军府以前还四处寻访名医,现在将军府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了,唉,可惜了将军那一身的功夫!倒是委屈了你这么个聪慧的女子,唉!”
苏陌脑子一激灵,哦,她有点恋爱脑了,他是在探查大将军的身体?!
这个可是大事,这人是亲王世子,她可不敢说错话。
她迅速调整情绪,无奈的说:“妾身自从进入将军府,从未见将军府有任何名医出入,身边也只有将军之前的亲卫小兵照顾,许是这几年将军府囊中羞涩,请不起世外名医吧?”
司玄澈瞬间从暧昧气氛中脱离,忍不住愕然:将军府囊中羞涩?大将军在西北十年,除了抵御外敌,便是四处剿匪,长年剿匪的武将哪个会囊中羞涩?
苏陌是真不知道将军府财物状况,反正是宁远堂之前椅子上没有坐垫;至今府里烧炭取暖的也就她和活死人两个屋;上次将军没炭用,把国公府二房的炭拉回将军府用,还有,上上次那个方神医买紫山参时想还价又觉得不好意思的模样,种种迹象表明,将军府似乎没有什么积蓄。
而且,她从未见过白先生管理府里内务,没有什么所谓的大小管事,总之,她向来没有接触过将军府的银钱!
苏陌纯真清透的眸子里显出浓浓的哀伤:“之前再多的积蓄,怕也撑不住那些个名贵药材,将军府上下,过得很是艰难。”
司玄澈坐直了些,眼中满是疑惑:你确定?
当初在尚书府,苏离陌十二岁就开始学着管理内务,那是尚书府老夫人亲自教的,她说将军府过得艰难,怕也不会是乱说,将军府真的缺钱用?
司玄澈被苏陌带歪了思维,一心想探查将军府财务状况,这种念头挠的他心里头痒痒的,反而不怎么在意俩人之间的暧昧拉扯了,反正这个女人,早晚都是他的,大不了将来给她个侧夫人做做,一个嫁过人的妇人,做他的侧夫人,是他宽宏大度,给尚书府的面子。
对囊中之物他倒也不怎么急,现在,他急于查探的,是大将军府的财物,呵呵呵,若是大将军府穷的揭不开锅,呵呵呵,这个乐子可大了,拿去给父王说道说道,看父王还拿这个姓盛的来教训自己?哼!
瞬息之间,他已经从大将军府穷困潦倒想到了面前这个少女主动投入自己怀里哭求进肃亲王府了,呵呵一笑,立即起身拱手:“离陌勿怪,我忽然想起今日有点小事未了,去去就来。”
苏陌赶紧也跟着站起:“世子有事只管忙,家里将军无人照顾,妾身也该告辞了。”
司玄澈倒也没有想过见面第一次就将此女子拿下,他是懂得些撩人技巧的,爽快的送客:“也好,多福,你去送送离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