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洺是深爱她的,薛云姣对此深信不疑,如果不爱的话,一个人怎么会忤逆自己的母亲也要娶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呢?但是每当沈洺看着她时,她又总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云姣姐姐?”
云期叫她,“你怎么呆住了?”
薛云姣笑笑:“没什么。”
当然没什么,就算真的有,她也绝不愿意把自己的家事在姐妹面前摊开。好在没过多久,柳氏那边就派人过来,说是请薛云姣过去说话。几人都明白是柳氏想念女儿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着急忙慌地把人叫过去。薛云娆仍旧坐在姐妹中间,一言不发。最后云期三人也是在实在无法承受的压力之下,选择告辞。出去了薛云霓还说呢:“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事吗?云娆的性子怎么变得这样古怪。”
云期哪里知道,唯一一个可能知道点什么的薛云霜又没有说的意思。最终还是含糊着说:“云娆姐姐自小就没怎么和云姣姐姐分开过,说不准是因为姐姐出嫁觉得不舍呢?”
薛云霓对着她笑了一下,脸上写满了:你看我信吗?云期也没办法啊。好在三朝回门之后不知道薛云姣每天在忙什么,一直到半个多月后,云期的生辰到了,他们都再未见过薛云姣。没有了薛云姣时时出现,薛云娆也好了不少,慢慢地就又像是初见时那个温柔又沉静的女孩。。。。。。。云期生辰这日的排场很大,比起别家做寿宴也不遑多让。薛云霓请了上次宴席的大师傅来家里,还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了府上的下人一人一吊赏钱。薛云霜更是早早地就帮云期帮屋子装点了起来,说云期这一年实在不顺,一定要好好过这个生日,去去晦气。薛云霓薛云霜两个人几乎把全京城的少爷小姐都叫到家里来了,就连一直在外的薛云霆薛云霁两个人都在妹妹的软磨硬泡下,回来给云期撑场子。薛云霓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她对于云期和谢长安之间那点似有若无的牵扯不是很满意,京城谢家和陈郡谢家千丝万缕,可是不论哪个谢家都跟谢长安他们家不太和睦。日后早晚是个祸患。她的想法跟老夫人等人是一样的,希望云期日后嫁到一个不闹心的人家,平安顺遂就行,大富大贵都还是其次,左右国公府又不可能让云期自生自灭。但是云期却只对谢长安表现出不同来,林纾瑶的弟弟林纾垣也常与他们来往,可云期恐怕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还有常见面的陆平川,虽然薛云霓跟陆平川关系一般,但是云期每每遇见陆平川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就像是为着谢长安一心相守似的。这可不行,哪能一棵树上吊死。不如趁着生辰,多请一些人来,让云期知道知道,这世上不是只有谢长安一个好郎君的。而云期虽然不知道薛云霓的想法,也知道一个未嫁女的生辰这样大操大办不太寻常,不过既然郑氏什么都没说,还特意把自己身边的安姑姑派过来,应该就不是什么大事。等到生辰那天,定国公府的院子里挤满了人。众人举杯欢歌,云期的生辰仿佛只是为这群少年人提供了一个相聚的借口。就连最近阴郁不已的薛云娆,都对着几位好友露出了笑容。云期就坐在薛云期旁边,慢慢喝着茶水——自从上一次醉酒之后,她被勒令禁了所有跟酒字沾边的东西。端的就是一派其乐融融。但是快乐的时光往往转瞬即逝。一个小丫鬟进来,趴在薛云霓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还不可置信地说了一句:“真的?”
小丫鬟点点头:“千真万确。”
但是薛云霓却不信:“母亲让你来说的?”
小丫鬟又说了一句什么,云期没有听清。但是一旁坐着的其他人也从薛云霓的脸上看出来不寻常了,林纾瑶倾身问道:“怎么了?”
薛云霓摆摆手:“今日先散了吧,我家中出了些事情,不好留你们了。”
连林纾瑶的问话都没回答,众人意识到事情恐怕不简单,林纾瑶是薛云霓的至交好友,不说有问必答,也不会就这样忽视过去。薛云霓站起来,小声跟林纾瑶说:“别问了,这事不能是我们传出去的,你回家就知道了。”
林纾瑶心里的谜团更甚,但是薛云霓这么说了,她也不好继续追问,只留下一句:“保重。”
薛云霓看出来她应当是误会定国公府出了什么事,但是事态紧急来不及解释,赶紧让薛云霜和薛云娆陪着云期送客,自己则是带着人去找郑氏询问了。这事情不寻常,云期心想,而且只怕并不仅仅与定国公府有关,恐怕今日赴宴的人里,起码有三成要被牵连。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薛云霜和薛云娆两人也看出来不对劲了,但是薛云霓让他们送客,就乖乖地站在门口送客。还满面笑容与人约定“下回下回。”
等把人送走之后,三个人就分道扬镳准备各回各家。但是云期实在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了,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雪青,她自己悄咪咪摸到了郑氏的窗下。郑氏的院子后面有一条细窄的夹道,虽然现在里面长满了叫不上名字的野草,但是足够云期钻进去了。她钻到郑氏窗下的时候里头的两人像是已经说到了尾声,久久不言,过了一会,薛云霓开口了。“母亲,这事是什么时候的?”
然后是郑氏:“三日之前的消息,今日才传到。”
“宫中知道了吗?”
“战报走得应当比我们的人更快些。”
“陛下早就知道了,却只字不提。狡兔还没死,走狗却已经被拔毛剥皮。镇北王府戍守北疆不知多少年,如今一朝战败就要。。。。。。”“噤声。”
镇北王府战败。云期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不对,也不应该!。。。。。。云期还记得,前世收到镇北王府战败消息的那一天,是一个冬日。几天前她才刚刚听说,今年的北疆格外寒冷,特意写信去问哥哥北疆到底有多冷,是否真有书上说的滴水成冰的奇观。但是还没收到哥哥的回信,先听说了镇北王府兵败的传闻。镇北王世子李常旭兵败身亡,尸骨无存,而随其出战的镇北军也被尽数剿灭。可以说,这一次兵败另镇北王府元气大伤,所以才会被质疑是否无法继续抵御北梁人。原本云期相信了那些因为顾思明之死士气不佳的说辞,可是今生顾思明安然无恙地回去了,却仍然兵败,甚至还提前了。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前世的兵败未必真的因为顾思明,但今生兵败的提前一定与顾思明还活着有关。可是顾思明还活着,镇北王府势大对幕后之人有什么威胁呢?原本云期以为幕后之人是皇家,毕竟原本顾思明的死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如果真的是皇家,镇北王府的存在虽然让他们忌惮,却也让他们不至于沦落到向北梁摇尾乞怜。除非幕后之人是北梁人,才会对镇北王府出手。可是北梁人又如何插手顾思明守城一事呢?这其中疑点重重,任凭云期想破头也不能明白。但是镇北军兵败并不仅仅只是一次战败那么简单,一向面对北梁人战无不胜的战神轰然倒塌,意味着所有人的算盘都要重新开始了。北梁已经有能力在北疆掀起战乱了。而对于皇家来说,北梁也不再是只能在门外狂吠的一条野狗了,他们必须得给他一块肉骨头了。也就是和亲求和。但是云期并没有轻举妄动,不管是镇北王府的兵败,还是永昌郡主的和亲,在有任何风声透露出来之前她都不能轻举妄动。一旦被人发现端倪。。。。。。世上没有第二个谢长安,不管会被当做能够预知未来的女巫还是妖言惑众的妖女,都不是云期能够承担的后果。当然,这并不会用太久。具体的时间云期已经记不清,但是前世镇北王府兵败之后,京城中就有谣言说陛下要用女子和亲向北梁求和。那时的她刚刚失去兄长,自尊脆弱又敏感,所有跟她说这个的人都被她赶出了王府的大门,哪怕是意识到不对来找她出主意的永昌,也没能让盛怒之下的她听进去一个字。后来赵景殊来安慰她,那时候她很听赵景殊的话,虽然心里总是记挂北疆战场,但是北疆王府没有消息,她在京中什么都做不了。那年年前的时候,永昌出嫁了,长长的送嫁队伍,云期站在城楼上看了很久,终于想起来永昌曾经向她求救。可惜为时已晚。但是现在不一样,云期有了先发制人的优势,完全可以好好筹谋,搭救这位好友。果然,云期并没有等太长时间,大概三四天之后,云期在郑氏那里听见她和柳氏说起了和亲的事情。那天云期是和薛云霓薛云霜两个一起在郑氏那里吃的饭,后来三人一起睡在隔间里头,等到云期醒的时候另两人都走了,只听见柳氏的声音:“云期睡得好沉,小孩子就是好啊。”
郑氏也笑:“小姑娘家没什么心事。”
“也别说没什么心事,我先前听云姣说云霓疑心云期跟谢家二郎有什么,总是防着谢二郎呢。”
郑氏笑了两声:“不过是一道闯了些日子,云霓也是看云期太小了,不然其余几个不比云期还容易些。”
柳氏叹了一声:“京城里跟他们年纪相仿的也不少,都到了婚嫁的时候了,”她的声音有些犹疑,“和亲的事,嫂子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