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霖摆手打断他,摊开掌心道:“莫先生,烦请拿给我看看。”
莫弃捐将瓷瓶放在他的掌心,不料方若霖指着他手中的那段银丝回心草道:“连它一同给我。”
瓷瓶安静地躺在冷汗濡湿的手心,银丝回心草生机勃勃地舒展枝叶。
方若霖将银丝回心草轻轻放在腿边的香几之上,拔开瓷瓶的封口,倒出一滴鸩酒,银丝回心草的叶子刚接触到鸩酒,立刻畏惧般地蜷缩起来。
啪嗒——
接连两三滴砸落其上,银丝回心草逐渐枯黄,随着先前吸收的灵力逸出,枝叶不断萎缩,从五寸长缩成指尖大小的一团枯枝败叶。
方若霖伸手将其碾碎,苦笑道:“如此解法,与无解有何区别?”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在下也是偶然间发现鸩好以此物筑巢,经查验方才得知鸩羽之毒正好克制银丝回心草。鸩酒虽是毒物,但对身为神兽之首的龙来说,毒性不至威胁性命。”莫弃捐点头答道。
“话虽如此,可鸩毒本身剧毒无比,饮下鸩酒,谁知会有怎样的结果。”祝无晦夺过方若霖手中的鸩酒,语气坚决,下定决心阻止他冒险。
方若霖轻轻抓住祝无晦的手腕,笑着摇头道:“师姐不必忧虑,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我不会乱来。”
“你……”祝无晦听他如此说,心知他已打定主意尝试此法,自己再怎么劝阻也无济于事了。心中虽有担忧,却只能默默攥紧瓷瓶,压下涌起的酸涩。
莫弃捐见状连忙道:“在下修为尚可,且方公子的爹娘曾于我有恩,若方公子信得过我,在下愿在你疗伤期间守在身旁,保你性命无虞。”
“非是这个原因,只是时间紧迫,我还有数桩心事尚未了却,待那之后我自会隐居疗伤。”方若霖解释道,随即起身行礼,“多谢莫先生赠我解药,此恩没齿难忘,不知该如何报还才好。”
“你是我恩人的唯一血脉,在下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又何谈报还。实在是教人惶恐。”莫弃捐急忙答道。
此话说得恳切,而方若霖只是垂眸颔首,客客气气应道:“请恕在下实在疲惫,不能继续与莫先生一叙当年之事。”
“是莫某唐突了,方公子且安心休息。”莫弃捐拱拱手随即退出房间,为人行事倒是爽快。
待莫弃捐走远,方若霖才道:“师姐,隔墙有耳。”
祝无晦起初没反应过来,望向方若霖湿润的眼睛才霎时知道他的意思,张开结界将二人罩住,防止有人偷听他们的谈话。
“怎么了?”祝无晦关切道。
方若霖没有回答,伸手去拿她手中的鸩酒。祝无晦的手本能地躲开,藏在身后,满眼警惕地看着他,以为他故弄玄虚就是想趁莫弃捐离开后饮下鸩酒。方若霖哭笑不得,解释道:“此酒有异,我想再确认一下。”
祝无晦犹不肯给,杏目圆睁,轻轻摇头。
“既然如此,你自己闻闻这酒。”方若霖并不强求,缓缓垂下手臂,调整自己沉重的呼吸,尽力使自己不显得过于狼狈。
祝无晦拔开瓶塞,淡淡酒香飘出,她鼻翼微动轻嗅,忽然神色大变,脱口而出:“这是师父酿的碧山露。”
方若霖微微颔首。
所谓鸩酒不过是酒中加入鸩毒,换言之,任何酒都可以制成鸩酒。
但莫弃捐给的偏偏是他们师父最擅长酿造的碧山露。
“此人来路不明,我早说不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谁知他口中所言几分是真。不行!我要去查清楚师父如今的下落。”祝无晦在原地来回踱步,正要冲出去的时候,方若霖连忙伸手拉住她。
因着她力气太猛,方若霖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吃力地挪动身子坐在地上,平静道:“师姐,若师父当真遭他毒手,眼下你毫无头绪,根本无处可着手。不如就跟在莫弃捐身旁,摸清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说不定就能知道鸩酒的来历。”
“你我皆非他的对手,如此冒险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万一这一切都是巧合呢?师父应该还在上界,我需得去日月台向师父传讯,确认他老人家的安危。”祝无晦慌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