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廉亲自赶来将几人接回府上,途中鞍前马后的照顾着,一时竟令观音婢生出一种父亲尚在人世的温暖之感。
观音婢还来不及回味当时那份感动,忽然被一粒小石子砸了脑袋,她捂着微痛的前额抬头瞧,正见长孙无忌提着他那把寒光凛凛的大宝剑从门外进来,身长玉立,不自藻饰,却有说不出的倜傥之意,只是日日板着脸,有些让人不敢靠近。
观音婢捏了捏头上的发髻,没散,又低头瞧了瞧水面,仪容尚可,这才暗地里瞟了长孙无忌一眼,转身要回屋。
“糖葫芦。”长孙无忌的话向来不多,却字字珠玑,就比如说这几乎要淡在风里的三个字,仔细分析起来简直巧妙得令人发指,这生怕自己走掉让他失了面子的淡淡的威胁之意里还透着“你看,我一直记得你爱吃糖葫芦”的兄妹情谊,可以说是令人感动异常了。
观音婢恨自己不争气,杵在原地呆呆瞧着长孙无忌一双长腿交相迈开,没几步便跨到了自己面前。
“舅舅说明日起让我跟在他身边。”观音婢闻言抬头瞧着长孙无忌。
今日阳光大盛,将长孙无忌藏起了半边,竟让她有些瞧不清长孙无忌的脸。
世人皆说兄长如父,观音婢细细想了想,其实长孙无忌也不过是一尚未及冠的少年而已,那张脸虽已不见孩时的圆润,但他的本质与她一样,除去父亲身故外,也未经过什么大风大浪。
只是外人是如何评价长孙无忌的来着?
博通文史,深不可测,日后必定显贵。
每当一听大家伙这么议论长孙无忌,观音婢便有些忧心,长孙无忌那哪是深不可测,那简直就是个无底洞,他欲隐瞒之事,那必然要等事发后,众人才会知道。
“为何是明日?”观音婢咬了口糖葫芦,入口酸甜,她不禁眯了眯眼。
“京兆尹约了舅舅明日吃饭,我觉得这饭十之八九是为了近日洛阳周边频起暴乱之事。”
自打她们在高府安顿下后,高士廉对兄妹俩的喜爱之意日渐明显,真可谓是含在嘴里都怕被牙齿碰着,是实打实的关爱。但观音婢觉得比起高士廉对长孙无忌的喜爱,自己还是要差一些的,毕竟她是个女娃娃,做事也不大方便,放在府上宠着便好,而长孙无忌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将来是要成大事的,是以便随身领着,以备利刃随时出鞘。观音婢自知自己不是利刃,但总在剑鞘里闷着也不怎么舒服,高士廉外出不便带着她,但她可以自己想办法跟着出去。
观音婢一夜都未睡踏实,隔日一早便瞒着众人打扮妥贴,像根桩子一样立在长孙无忌门口,待天际微亮,长孙无忌带着身薄汗晨练归来时,立马贴了上去:“哥哥,我也想去。”
算起来观音婢还不到十岁,正是烂漫的年纪,又生的粉雕玉琢,一双眼睛亮得像夜空中的星子一般,随便眨两下,也足以使人心头一软,但长孙无忌他不是人,他像阵风一样目不斜视从观音婢身边刮过,进屋后干脆利落的关上了门,只剩观音婢站在回廊与雕花门板两看生厌。
观音婢到底是长孙家的人,骨子里一样刻着倔强,她也不气馁,片刻后绕去了长孙无忌屋子的背面,意料之中撞上早已更衣梳洗完毕,一腿在窗外一腿在窗内的长孙无忌。
观音婢虽料到长孙无忌会逃跑,但却未成想他这逃跑的姿势这么清奇。此时长孙无忌骑在窗子上,也可以说是非常尴尬了。被撞破之后,他并没有心慌,淡定的将另一只长腿迈出,站定后掸了掸身上的灰:“不必多说。”
观音婢牵起他的手臂晃了晃:“哥哥……”
长孙无忌面皮子终于颤了颤:“你好好说话,本也不是那娇滴滴的姑娘。”
观音婢:“……”
最后,观音婢还是如愿以偿跟着高士廉与长孙无忌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