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即便眼前女子不说让自己放心的话,自己也是相当放心的,李世民觉得自己大约是连日征战,脑袋生了病,这会儿才会觉得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使自己倍感亲切心安,不禁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略有不耐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观音婢如获大赦,忙行了一礼,微微弓着身子,倒退了出去。李世民沉思片刻,又抬头瞧了观音婢一眼,这一眼正好瞧见观音婢露出的纤细手腕,那嫩藕般的手腕上有一点兰花形红记,李世民拧眉,陷入沉思。
正要跨出门槛时,观音婢听李世民道:“在他好之前,便劳烦大夫日日来为他瞧一瞧了。”
观音婢欲哭无泪,觉得这霉倒起来当真是不分时候,她的内心是拒绝的,但表面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哽着嗓子道:“是,将军。”
说罢又要离开,不料李世民又道:“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观音婢扶额,心道:瞧把您厉害的,眼下都能闻声识人了。
她清了清嗓子:“将军果然乃人中骐骥,民女的确是偶然路过此处,听闻抚军将军班师,特意逗留一日,想着一睹将军风采,今日一见将军,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文韬武略,我朝有将军如您,实乃陛下之福分,百姓之福分。”
观音婢觉得自己的马屁拍的十分到位,不料另一厢李世民却微微变了脸色,他不动声色地瞧了观音婢一眼,因隔着一层冥罗,他也瞧不清观音婢的神色,听到方才她那一番明显不走心的话,李世民无端有些烦躁,便从椅子中站起来,冷笑一声。
“治不好,你便提头来见。”
终于听到这初始便回荡在自己脑海中的一句话,再结合李世民此时如茄子皮一般颜色的面色,观音婢此时的心却奇迹般安定了不少,仿佛少时的那个李世民又回来了一般。
观音婢叹了口气。让他未过门的妻子去医他的属下也便罢了,这治不好还得让她陪他的手下一道去死,这是什么道理?又是哪处的风俗?传出去怕是也好听不到哪儿去。
不等观音婢答话,李世民便拂袖而去。观音瓶只觉一阵寒风刮过自己的身边,等她转头再瞧时,早已没有了李世民的身影。
观音婢认命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凑巧瞧见方才领她来的那位军士,便笑道:“军爷,不知这军中抓药之处在何地?”
其实这小军士今日不用操练,方才将观音婢带到地方之后,便一直默默守在隐蔽处,想着等观音婢再出来时,好能再与她多说上两句话,这会儿瞧见观音婢主动发问,心中乐开了花,觉得现下放眼这军营中,观音婢只与自己相熟,心中的自豪感便油然而生,就好比当年他被抓壮丁抓来军营一般,他们村只抓住了他一个,这说明他是多么的优秀啊。
小军士搔了搔头,朝北边指了指:“军医白昼里都在那边为人瞧病。”说着探着头朝那边瞧了瞧,觉得距离有些远,且这军中地形复杂,怕观音婢走错地方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又道:“不如我带你过去吧?”
观音婢觉得这位小军士是个热心肠,对他印象十分好,发自内心笑了笑:“那便有劳军爷了。”
小军士脸一红:“姑娘你也别一口一个军爷,一口一个军爷的,叫得我脸都臊的慌,我们村的乡亲都叫我虎子,姑娘若不嫌弃,也便叫我虎子吧。”
观音婢觉得他这名字起得十分生动,启唇一笑,试了几次,发现自己实在叫不出口,只好道:“还是叫军爷顺口一些。”
虎子也便不再坚持,沉默着在前面带路。
观音婢也生怕自己撞见什么不该看的,一路眼观鼻鼻观心,但那军医行医的地方,瞧着虽近,实则还有好大一段距离,俩人这么默默无言的走着也有些尴尬,观音婢便主动交谈道:“方才在将军房中躺着的那位军爷,想必与将军关系很好吧?”
即便李世民的心地再善良,也不能善良到但凡一个属下生病,便抱去他床上睡一睡吧?
想来那位军士在这军中的名声不怎么好,观音婢清楚瞧见虎子在听闻自己提到方才那位军士之后,眉头狠狠一皱:“那个人做饭难吃的很,也不知是用什么法子居然让我们将军留他到现在,任凭我们如何抱怨伙食之差,将军都未把他调到别处,这分明是有内情。”虎子愤愤地哼了一声:“做饭难吃也便罢了,还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的生病,我瞧他分明是装的,只是想引起我们将军的注意而已。”虎子越说越气愤:“若当真是有什么病,再把我们传染了,我们这些烂命虽不值钱,但要死,也是要死在沙场上的,像他一般病死,岂不是太过窝囊!”
观音婢闻言心头一紧,恨不能扑上去捂住虎子的嘴,生怕李世民床上躺着的那位被虎子咒死了,他若现下死了,她也活不成了。
虎子大概也觉得自己话有些多,转头对着观音婢憨笑了一下:“姑娘,我这话有些多了吧?”
观音婢即便再实在,也不会实在到附和虎子的话,只掩面一笑:“哪里哪里?军爷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