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妃抱着琉璃杯坐在棱花格窗子下看书,乳茶氤氲的热气扑向她的眉眼,在夕阳余晖下形成一圈朦胧的光晕。
先前的那句“不必”,是少见的小女儿姿态。
其实还是在意的吧,否则,即便《楚辞》再好看,也不至于一盏茶的工夫,书页都未曾翻动。
花颜没有规劝,个中情感,外人看得再清也无济于事。
哪怕她觉得,既大张旗鼓的往寿康宫和慈宁宫送点心,福宁殿那边自然不该落下。
其实这便是二人的不同,纯妃从来都是性情中人,她在临安长大,自幼受尽宠爱,她的喜欢和讨厌,尚可随心而为。而花颜则会权衡利弊,选择走“正确”的那条路。
闺中时,二人同榻而眠,谈诗画琴棋,论后宅诸事,主仆两人默契的从未提及男女之间的情爱——到底是羞于启齿,花颜自也不会主动开这个话头。
正因无人可诉,无人可教,二小姐怀想之余,不免下意识的会受身边人的影响。
父亲与母亲琴瑟和鸣,兄长和嫂嫂举案齐眉,大姐姐与姐夫也算是欢喜冤家,至于浣云和周柏的至死不渝,更令她心生无限憧憬。
因此,乍然从母亲和花颜口中,闻听到皇上待其“青梅竹马”的心意时,纯妃心绪翻涌,难以自持。以至于一时不知该如何与皇上相处,甚至钻了“皇上对自己是否有一丝真心”的死胡同。
看到纯妃时不时望向窗外,对感情不甚敏感的花颜,心中忽地明悟了几分,热烈真挚的少女情怀骤然冷却,或许是存着等待对方回应的念头。
花颜站在寝殿外,看着夕阳一点点褪去。
梅姑姑从寿康宫回来,将遇到董内侍之事告诉了花颜,她沉吟道:“今晚皇上会不会来娘娘宫里?”
“先准备起来吧。”
梅姑姑颔首,隔着窗子望向纯妃的背影,又担心道:“姑娘且劝一劝娘娘吧,前日娘娘入宫时,奴婢就瞧着娘娘对皇上似乎有些冷淡。。。。。。身处后宫,哪怕是逢场作戏,也比这般态度要妥当。”
花颜抿唇笑了笑,“姑姑莫担忧,娘娘时不时便望向窗外呢。”
。。。。。。
皇上身着便服出了福宁殿,只带了景明一人随行,路过御花园时,杏雨依着皇后的吩咐,将皇上请到了仁明殿。
待皇上步入寝殿时,孙太医正在偏殿斟酌着安胎药方,偏殿内别无他人,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额上冷汗涔涔。
从皇后的脉象来看并无不妥,但突然变得沉实有力,就有些过于反常。
孙太医细细推敲,最终也只能联想到或因秘药之故,这对医者来说可不是好事,若说原先他还有五分把握助皇后平安产子,现在皇后提前耗竭潜能,他当真是束手无策。
面对皇上问询时,孙太医面露难色,斟酌回道:
“回禀皇上,回禀皇后娘娘,胎象安稳。不过娘娘脉象较之前几日沉实,重按始得,如石沉水底,此脉象有脏腑积滞,邪气郁闭之兆,微臣原先拟的保胎方子不再适用。依微臣之见,何医正更精于此道。”
不管如何,孙太医打定主意先把何医正也拉下水再说,何家几代都在宫里做医正,家族中有秘法也说不定,届时保胎得宜,中途不出差错,或许还真有法子平安产子。
皇上听完,沉声道:“宣何医正来仁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