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齐桓嗅出一丝吊诡,来自她身上。
若说她坚强过人,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一个妙龄女子骤然失去视力,又面临无依的未来,她不哭也不闹,连争取基本权利的意愿都没有,整个人显得笃定从容,彷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唔,等等,她嘴角那抹几不可见的牵扯代表什么?是讥讽,还是窃喜?
她的反应太过平静了,甚至还有余暇回以嘲讽的冷笑。
忽地,她原本呈现呆滞飘移的眼,竟然不意的落向他,仅仅是一瞥,让他心中的问号更加扩大,涣散的焦距在那一刻完全凝聚,那不像是失明者该有的神情,锐利目光像是蓄意注视他而来。
聂齐桓的目光陡然变得深沉,早先的怜悯瞬间转换成玩味的揣度。太诡异了,这充满神秘的女子,心底一个念头一闪而逝。
「请问,外头那张红木箔金四柱大床,可否让渡给我?」
他低沉的嗓音引来注意,争执不休的两个女人同时转身面对他。
「年轻人,你说你想要买那张床?」欧夫人喜出望外。
「识货的男人。」单可薇朝他竖起大拇指。
在单可薇眼中,家具就是家具,只有上等货与劣等货,哪有什么邪门不邪门的,只有行事不端的鬼祟家伙才会担心什么牛鬼蛇神的,若要招惹鬼神,她单可薇早就吃不完兜着定了,可笑的迷信!
「对,我愿意出钱买下那张大床。」他笃定的说。
「那太好了,年轻人,你真是个聪明人啊!知道挑便宜货。l欧夫人像好计得逞的黄鼠狼,拚命的掐出笑容,腻得几乎要淌出水来。
「不行--那床是我的陪嫁品。」始终保持静默的维琴萨突然开口阻止,态度严肃且异常坚决。
「什么不行,当然行,我马上就卖,妳这个没福气的女人给我闭上嘴巴!」欧夫人厉声喝止。
她皱紧眉,「先生,这床百年前发生过一桩命案,难道你不怕床上有冤魂流连不去?」维琴萨存心吓他,好让他知难而退。
「死丫头,妳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吗,现在又在胡说什么?」欧夫人上前狠狠的拧了维琴萨一把,转过身又顶着张笑脸,「呵呵,年轻人,别听她胡说,这张床耐用又美观,如果你想要,我便宜的转手卖你。」能摆脱这邪门的床,她乐得心花怒放。
「多少钱?」聂齐桓问。
「不行,我不答应,床是我的陪嫁品,卖不卖由我决定。」维琴萨激动的转动轮椅,努力的要上前抗衡,「先生,如果你买下那张床,就等于是娶了我,请三思。」一改柔弱,她的态度十分强硬。
她绝对不允许有人跟她抢这张床,这可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中意的,代表着她即将展开的自由新生,谁都不许阻挡。
「维琴萨,妳是存心跟老娘作对就是了,为了娶妳这扫把星,我家大威现在伤成这样,我想卖掉那张邪门的床贴补大威的医药费,还轮不到妳说话,也不想想妳现在瞎眼又瘸腿,光是为了妳,我就白白多花了一大笔钱,成天在我们欧家浪费米粮,现在妳还胆敢跟我作对,我看妳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张罗妳的下半辈子吧!」欧夫人咆哮不断。
「床是我的,当初也是以我的名义购买,单老板可以作证。」维琴萨说什么也不肯退让。
一边喝着茶,单可薇翻翻单据,以优雅的口吻说:「没错,当初的确是以维小姐的名义购买,钱我也是从她手中接过来的。」
「我不管是谁付的钱,我只知道妳的医药费是老娘掏出的钱,现在我要变卖东西来贴补损失,妳没有权利说话。」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接手这烫手山芋,欧夫人她怎么也不会放过机会。
「先生,床是我的,你买了床就等于娶了我,我现在瘸腿瞎眼又孤苦无依,你最好有心理准备。」维琴萨转而向聂齐桓施压。
「还有我、还有我,」一直站在维琴萨身旁的力芸珊也凑热闹的嚷嚷,「小姐去哪里,我就会去哪里。先生,你这下子可是多买了两张等着吃饭的嘴,你要想清楚。」
「珊珊……」维琴萨有些错愕,毕竟她跟这女仆相处也不过十多天。
「小姐,不管,我想要跟妳在一起。」欧家人势利又刻薄,她宁可跟着瞎眼的维琴萨,也不要去伺候欧家的老巫婆。
「反了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