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你没看见紫菱都快哭了吗?干嘛要这样逼迫她,数学差一点也没有关系,紫菱可是一个有天分的作家呢,你要是看见她写的小诗和文章,你也一定会为她骄傲的!”父亲走过去,站在紫菱身前,为她挡住母亲的责难。
“会写几首歪诗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她写的再好,把作文分全都拿下,那也才40分,靠着这点成绩,台北有哪家大学会录取她啊!”可惜舜娟苦口婆心的劝诫却被认为是一种蔑视。
“真正的天分是用钱也买不到的,紫菱有这样的天分,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整天盯着这么几分,你的思想怎么这么功利!”汪展鹏大声呵斥舜娟,好像对面的不是自己的结发妻子而是一个想要伤害他的毒蛇。
发现丈夫的立场和自己截然相反,明明一心为了这个家,却被家人像防贼一样的防备,舜娟的眼神中闪过受伤的神色。
看见这个一向坚强的女人变得这么疲惫脆弱,我不自觉的走上前去,扶助舜娟,“紫菱,看你把妈气的,还不快点向妈妈道歉!”
紫菱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似的,躲在父亲身后,像只受惊的兔子,瑟瑟发抖,只露出一对大眼睛警惕的看着我们。
“好了,绿萍。”舜娟拍拍我扶在她身侧的手臂,“紫菱为什么就没有你懂事呢,要是那时候我没有一时心软不对她严加管教,她现在也就不会这样了。”她抬起头看着我,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神色。
听到她这样说,紫菱马上像是被刺到一样,从父亲身后跳了出来,“是啊,我就是没有绿萍美好,她什么都比我厉害,爸爸妈妈,楚濂全都喜欢她,我算什么。有了这么完美的绿萍公主,还要生我这只丑小鸭出来干什么!我就是不会跳舞,成绩不好,也做不到这么高雅,你们还来管我干什么!让我自生自灭算了!”喊完最后一句话,眼泪也纷纷从眼眶中滴落,推开父亲的手,拉起一旁的书包就跑出了家门。
“紫菱,紫菱!”父亲恨恨的瞪了我们一眼,也追着紫菱跑出去了。
舜娟看着打开的门呆呆的站立了一会,整个人就像是玻璃做的,稍稍一碰所有伪装的坚强就会分崩离析。
她静静的转过身,强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好了,绿萍,你也上学去吧,没事了。”
“妈妈……”我一瞬间变得有些词穷,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安慰她。
“这些日子你不是要练舞吗?快去吧,别让同学们久等了!”说罢就慢慢的开始整理桌上的残羹冷炙。
我认真的看着这个女人,其实仔细看她的脸孔,就像是三十多岁的职业女性,根本不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家庭主妇,她看起来有些凌厉高傲,却并不让人讨厌。身材保养的很好,如果不说,没有人知道她曾生养过两个女儿。皮肤光滑,只是眼尾稍稍有些细纹,却不显老态。穿着替套深绿的裙装,更加衬得皮肤白皙。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为家庭亲人服务了二十多年之后,被自己“情不自禁”的丈夫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得不到任何的安慰,反而被人苛责,鄙夷。
这是怎样扭曲的社会啊,害人者高高在上如珍似宝,被害者却只有如过街老鼠一般。难道爱情就真的这么重要吗?比亲情,责任,社会规则更加的重要吗?
我缓缓走上前去,从后面环住舜娟的腰,“妈妈,你太委屈了!”
她颤抖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绿萍,没什么的,都是一家人,我并不委屈,”她把手按在我手上,“就算他们现在不懂得我的苦心,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紫菱还小,你千万不要怪她。”
“就算是紫菱不懂,难道爸爸也不懂吗?你为什么总是忍让呢!”
“傻孩子!”她转过身轻轻拨开我脸颊旁边的发丝,眼中流露出让人心醉的温柔,“他也是你的爸爸呀,他只是爱自己的女儿,我又怎么能苛责他呢!”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女人,她们也许并不像一般女人那样柔情似水,但是当她表露出她深埋的温柔时,那种温柔可以融化最坚硬的钢铁。那种深埋的温柔只有最懂得她的人才有资格看见,本来紫菱和汪展鹏可以看见的,但是他们的偏见蒙蔽了双眼。
我紧紧的抱着这个坚强而温柔的女人,她就是舒婷在《致橡树》中写的那种女人吧!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