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沧玖温文尔雅的解释道:“宋某是看前辈在这里所待的时日不多,觉得不看一看这里的传统活动太过可惜。和当地的民众协商了一下,稍加提前而已。”虽说是回答苏灵通的疑问,可说这话时女人的目光却一直是放在月小白身上的,末了还贴心的问道:“前辈觉得怎样?”
月小白觉得不怎么样!虽说古代人确实委婉一些但也改变不了这约约约的事实!
月小白刚想说些什么,便听一直没吭声的孟天渊道:“去吧。”男人转过身来微微笑着看向他道:“白你以前不是说过武林盟的灯会是最漂亮的吗?这样我也能够亲眼看一次了。”
【我说你啊,天天练功有什么好的?男人嘛就是要去踏遍大好山河,见识一下大世面。王城的小吃,武林盟的灯会,南海的礁石,天山的白雪,这所有的,还有我不知道的那些,总有一天我都会带着你去看的。】
脑中突然闪现的话语让月小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他居然很没出息的因为自家男人的一个笑就答应了。只不过他还没回味多久,孟天渊就站起身道:“对了,阿厢让我陪他买些东西,我就先失陪了。”
月小白瞪着眼看着孟天渊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脑内飙出好多马赛克。话说我是让你照顾他可你是照顾到哪种地方去了啊?!
围观了全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蓝雅莲:“我觉得我好像目睹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同样围观了全程并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纸和笔在奋笔疾书的苏灵通:“这都是素材啊啊啊啊!!”
☆、 第 29 章
武林盟被一片连绵的矮山包绕,河流在这里聚集成湖,分流成溪,青灰色的砖瓦鳞次栉比。充满着书卷气息和温吞之感的一个地方,只不过被来自四面八方的人赋予了浓重的风尘之气,喧嚣聒噪之余还有些血腥味。而当夜幕降临,黑色的夜晚掩饰了一切,又被烛火美化修饰后,无论是什么都平白染上了层柔光,添了些许惑人的味道。
孟天渊站在河边,手上拿着一盏做工粗糙还有些丑的小河灯。与这盏河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阿厢手上的豪华加层版——莲花的底座牡丹的蕊,连蜡烛都是纹金的。少年有些纠结的看着孟天渊手上的河灯,拧着眉头哼唧了一会儿才道:“你第一次做的话也不错啦。”可那嫌弃表情却完全没有像话中一样的安慰意味。
“这里来放河灯的不是情侣就是心有所属的人,孟大哥你属于哪种呢?”少年眼中映着流光,一派天真烂漫的问道。
孟天渊看着被一盏盏各种各样的河灯映照着的河面,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这是传统吗?”
“唔,也不算吧。”少年歪着头想了想:“河灯上一般写的都是心中所愿,可能也有别的。只不过情爱之事一向是与这些浪漫的东西挂钩的,有情之人当然会比较多。时间一长,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这样。”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祝你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额……我应该说谢谢吗?”
阿厢也算是明白了孟天渊根本不想理自己,干脆自顾自的拿着笔在自己的河灯上写了起来。边写边道:“我阿爹曾经说过,这河灯啊代表了一个人的心。上面写的东西必须要是心中真正的念想和愿望,这样才能打动河神,让你心想事成。”
“那阿厢你的愿望一定有很多。”
“那当然,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做这么大的河灯?”说着少年又嫌弃的看了眼孟天渊手上的东西:“像你那样的根本就写不下。”
“可是人的心其实就那么大点不是吗?”孟天渊用指尖蹭了蹭有些褶皱的花瓣,轻轻地把小河灯送下了水。若真像阿厢说的那样,一盏河灯代表了一个人的心,那么他的河灯只用这样就行了。那么小,那么不起眼,只装得下一个人。一生一世,只此一人,便足以。
阿厢皱着眉看着那盏好像随时都会沉下去的河灯开口道:“可你不想要的更多吗?”
“贪多嚼不烂。”孟天渊话音刚落,便见阿厢的那盏河灯刚离岸不久就因为太重而沉了下去。
“啊啊啊!!”少年惊恐的叫了起来。
一旁的孟天渊耸了耸肩,站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周围人声鼎沸摩肩接踵,花灯闪烁,在此刻莫名的有些扎眼。
“别找了。”阿厢还带着点沮丧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那个谁现在肯定和盟主大人在一起啦。”
孟天渊眯了眯眼道:“白不喜欢被外人碰触,是不会到这么拥挤的地方来的。”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少年意有所指的问道。
为了避开他。孟天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那个人,可是越是靠近,心中的不安越是强烈。
正在他晃神的时候,一个人步了过来,竟是宋沧玖。女人施施然的看着孟天渊,开口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几近午夜,即使是再热闹的灯会也会慢慢萧索下来。街道上逐渐变得空旷起来,只余盏盏纸灯在风中轻轻摇曳着。
孟天渊回到客栈的时候房间里并没有人,床铺也没有动过的痕迹。男人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恍惚了一瞬,便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算不上直觉,只是身体下意识就朝着一个方向行动起来。无论是记忆还是情感酝酿的结果,关于那个人的一切都一直深嵌在骨髓里,随着时光的磨砺被不断加深,构成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引力,带动着他到达那个人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个郊外的荒芜地带,在这种盛大的节日背后永远是最会被忽视的地方。枯树残垣,即使是春风也不能为这里带来一点绿色的生气。然而原本巨大焦黑,已经死去多年只剩残壳的古木此刻却被一盏盏柔黄的天灯所点缀着。仿佛一棵巨大的梨树,在黑夜中燃烧了整个生命般盛开着大朵大朵的白花。而与那花朵几乎融为一体的是月漠白同样一身洁白的身影。男人在树枝间轻盈的穿梭着,在每一个树枝上绑上悬浮着的天灯。一身白衣被莹黄色的灯火点缀的影影倬倬,美好的不真实。
孟天渊确实没有做过河灯,他只会做天灯。因为魔教处于群山之巅,没有河。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那几天,他和月漠白会偷偷溜上后山,放上两盏亲手做的天灯。只不过即使是放上去那灯也不会飞上天,因为为了不暴露魔教的位置,天灯绝对不可以飞远。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孩子一手扯着一根绳子,绳的那一头绑在天灯上,就像在放纸鸢一样。手中执着的拽着那细细的一根绳,仿佛在拼尽全力拽住那唯一的一点光亮,唯一的一点慰藉。
正巧这时月漠白也把灯挂完了,坐在树枝上荡着腿。在一片灯火斑驳中向下望去,正好与孟天渊望过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几乎是下意识的,嘴角牵起了一个笑容。孟天渊看着树枝上的人,仿佛跨越了时光看见了当年那个肆意潇洒笑得一片爽朗的少年。春风暖十里,百花映初年。真正灼了眼的不是什么桃花,而是花一般的少年。一见倾心,可从不是玩笑。这个人是他的光,也是他的命啊。
“天渊,你来得刚刚好。”月漠白从树上跳了下来,手中牵着一把绳子。转过身面对着孟天渊道:“这里不是魔教,不用顾及那么多。今天,我便让你看看天灯真正飞上天去的样子。”说着,手上一用力,树上那些牵引的绳子便同时断开了。
一时间,那些天灯宛如被惊飞的鸟群,全部离开枯木向天空四散飞去。晃晃悠悠,逐渐布满了整个天空,仿佛夜幕中最耀眼的那一片星海。而在那之下,白衣的男人双眸中含着比那片星海还要耀眼的光芒向孟天渊走了过来。暖黄的光四面八方的倾泻在他身上,美丽的仿佛最高贵的神明。然而在这片注定要属于浩大天幕的流火下,谁又不是渺小而又谦卑的呢?即使是完美如神明的人,眼中小心翼翼的期许和恋慕也会让他瞬间卑微如凡人。
孟天渊突然感觉眼中生涩,也不知是被这漫天灯火温润了眼,还是被面前之人灼痛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