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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小31（第1页）

沿途的乡镇大多都被倭寇扫荡了一遍，好多屋舍烧成了灰烬，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令人窒息。街道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瓦砾和破损的家具，曾经的繁华与安宁在倭寇的蹂躏下化为乌有。

殷梦瑜所在的第一军急行，过了合原，隐约望见西州城灯火通明，凭高视下，能看到李恪部众驻扎在城外，与西州互为犄角。

做好计划的殷祈辉决定今夜大军先在这里驻扎下来，等天一亮再去支援。他们这一路人日夜兼程，早已人困马乏，也是只休息了半天就上路，战马吃的草料还要等后边运来。

“石将军，你率一千人先去和他们会合。”殷祈辉叫先锋大将石子陵前来，给他印信和符节，点了五个营的兵力给他。

石子陵行了军礼，接过印信和符节，便领着这一支队伍沿着小道去找李恪部。

“爹爹，开州之前给的情报说战事急迫，为什么到了西州这里却风平浪静？”殷梦瑜抖落下身上不多的雪花，裹紧了罩袍，将一身红色尽可能遮盖住。

殷祈辉掀开营帐门帘，示意她坐下说话：“你也感觉不对劲了吗？”

“有一点。”殷梦瑜坐在父亲身边，左手紧紧攥住罩袍系带，右手去摆弄地图附带的红色和蓝色的小旗子，把蓝色的旗子插在受降城西、西州城南和南安城所在图案的上面，大差不差摆出了目前情报给出的倭寇驻军的位置。停顿了几秒，她又在这些蓝色旗子的或北侧或东侧插上大小不一的红色旗子，标记出近海水师的可能所在位置和受降城、西州城、李恪部、康文光部等零散的屯军地点。

殷祈辉把一个黑色旗子插在南安附近的海岸线上。

“最新的情报里还提到昨日南安出现了倭寇新的运兵船，单从数量上看，他们这一次登陆了不止三万人。南安先成要冲，应该有倭寇大举进犯才是，但那边没给消息，就应该还在僵持，双方都想等到援军到了再开战，这一点我们慢上一步。”

“这些情报会不会有错误？”

“情报是庇佑旗暗哨传回来的，应该不会出错。”

“哦，我明白了。”殷梦瑜点了点头，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有件事想问，之前在开州的时候，说的那些豪族通倭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们真的敢和倭寇勾结吗？”

“在这一带，那些大户给倭寇卖些消息换自己的田地庄园不受劫掠，是极常见的事，只是没想到这回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了些。这次要你们换防历练，主要也是发现这里的驻防新军参与进来了，于是趁此机会将他们剔除出去，让你们这些在朝中有些背景的人来搅一趟浑水，点点那些大姓豪族，可没成想他们暴露得太快了。”

“暴露？”

“对，之所以这么说，是朝廷想逐步搜集证据，处理一小批情节严重的，借此警示那些抗拒财税改革的大户，结果征东的这些人真不争气，把整个事都归到了通倭这件事上，虽然罪名更大，但这并不是朝廷想看到的。”

“唔，不是很懂。照这个思路，小错变成大罪，对他们就更加不利了呀，那干脆网罗证据，把他们全部以更重的罪名拿办了，不也可以办成事吗？”

“这事的核心在于，朝廷要查办的这些大户转移了其中的矛盾。朝廷希望能抓到的这些大户，安排的罪名是过分兼并土地，眼下已经有一份证据在手，到时让新军过去圆场，照例处罚罢了，这样就可以杀鸡儆猴给其他省的人看，告诉他们如果在兼并土不配合改革这件事事上做得太过分就会被中央狠狠制裁，哪怕是不抑兼并的祖制也保护不了他们，但很明显现在他们中的一部分几乎坐实了通倭的罪名。如此一来，大案子包住了小案子，少数人牺牲保住了多数人，虽然照样可以把他们手中的地收回一些，但依旧不能压制反对改革的呼声，显得朝廷这边有些投鼠忌器。如果都按照这个思路下去，财税改革到了大西北，或许就会突然出现一些勾结复辽军、串通赤罗、霜狼的少数派，把朝廷精力全部吸引到这上面去，东西南也会如此，朝廷这么做了即达不到目的，也会牵扯起更深更广的东西。”

“在这一点上，朝廷一直想要双方都能够妥协，快速地把改革推行下去，而且力求不动摇根基。你想，这些大户心里十万个不愿意，明里暗里、或真或假地都牵扯到大案里去，要朝廷怎么办？这些大户给朝廷缴纳的赋税是在逐年减少，但也是大头，处理了这些人，是收回了土地，或许能把改革推行下去，但人心不服，只能收一时之效，说不定哪天就会触底反弹，引来更激烈的抗争，那时可就不只是什么大户人家联名上书、朝里要人上奏抗争的事了。”

“可是我们手里有军队，而且还有享受改革成果、拥护改革的民众，他们都会站在我们这里，顺势重新分配帝国内部的经济格局，不也是好事吗？我觉得完全不需要害怕的。”

“梦儿，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那些大户，他们归根到底也是帝国的子民，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的财富、地位也都是几代人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只不过最近触了红线、本身不老实才遭到清算。他这些人其实只是一时之间无法理解朝廷的改革政策，出于‘本能’，想要保护自己的利益。我们需要的不是简单的镇压，而是让他们真正理解朝廷的苦心和改革的必要，只有这样保全两端，我们才能真正实现帝国的长治久安。”

殷梦瑜听了父亲的话，略微思索一阵，抬起头来说道：“其实我也明白了一些，就像爹爹之前说过，对那些叛乱新军就不是上上之策，类似的，对他们，那些豪族大地主也应该有一个可以和平、安稳的解决措施，是吗？”

“嗯，朝廷一直在寻找这个机会。”殷祈辉点了点头，“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让双方都接受的解决方案，这样既能保证改革的顺利进行，又能维护帝国的稳定。”

“那派一些官员来做说客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让新军参与进来呢？这样的部队不是应该全权负责战事吗，管这些事情做什么？”

“这就涉及到一些利益纠葛了，而且还有新军的象征意义。”殷祈辉解释道，“新军作为帝国最纯粹的‘子弟兵’，他们有着和任何势力都存在的亲和力。他们的参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平衡各方的利益诉求，起到一个调解者的作用。而且，这也是锻炼新军人情世故、熟悉基层的好时机。其实这些年来，新军明里暗里都去干预地方、向下渗透，有些人甚至特意结识这些地方豪强，所以朝廷趁此机会把话挑明，给新军也出示底线，在我看来是正合适的。”

“就是说让新军暗中勾结豪强地主的活动都摆到台面上，这种事情也受到朝廷的监督，对吧？唉，越来越复杂了，我还是觉得打仗更简单一些。”殷祈辉的话，她并不是很认可，新军这样可以随时引爆的炸弹，比那远古版本的神雷火箭还不靠谱，虽然现在自己算是其中一员，但任谁都知道她们这批人的加入不仅是坏了规矩，而且是朝廷明目张胆渗透进来的眼线暗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