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混乱,又几乎没说什么,能说出来的却已经足够严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少年陆一心。
只有学习和被掌控,积压,然后触底反弹。
仔细想来,他确实不擅长交际,不融入群体,不主动说话。要人敲门很多遍,才悄悄打开一条细缝。
缝稍微一打开,听对方提及家事,确认两人情况类似后,就愣愣地说起自己,百分之一百的可能是要借此安慰严旭。
严旭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人的惨状不必衡量,人与人之间也不必比惨,而陆一心比他更需要被理解才对。
他没说话,想着要如何再反回去安慰陆一心,陆一心却为他的沉默想好了下文,“其余就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因为没有下文了,我拒绝了实习offer,转而进娱乐圈的时候,我们就断绝了关系。”
陆一心用一种很平静的口吻说,睫毛却不受控制地扑簌簌抖,但不消一会儿,他用力眨了下眼睛,不动了,眼睑底却泛出一些淡淡的红。
严旭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熟悉,因为陆一心的伤心只给他看过两次。
两次都缀一双泛红的眼圈。
能对孩子要求这么严厉的家长…严旭记得当时陆一心不太对劲的情形,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也想打断陆一心不太美好的情绪,“陆老师,你的父亲…是老师?”
陆一心的思绪还有些游离,闻言缓缓点头。
难怪他当时只是叫了一声陆老师,陆一心就挺直了腰板流泪,原来不全是因为在娱乐圈的艰难处境。
是对控制欲极强的父亲条件反射性的恐惧和服从吗?以至于听见一个称谓就吓到了,那哭呢,是还有其他情绪吗?
严旭有点后悔,他刚才应该让陆一心出去的,这样陆一心就不会谈及自己,再一次触景生情。
对陆一心来说,判断别人的情绪很容易,对严旭来说,实在太难,他只能体会到千丝万缕的混乱。
不过这不重要,严旭只知道他不想让陆一心真的哭出来,即便他清醒时也不可能哭。
自己不让人走的话已收不回来,于是他伪装出一种几近冷酷的语气纠正陆一心,“陆老师,安慰人不是这么安慰。”
陆一心被他说得一怔,抬起头,黑亮的瞳仁微微缩小,没受伤的那只手抠住扶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严旭和他对视,确认他的话术已吸引走陆一心全部的注意力,又说:“没必要说自己的同类经历来安慰我,这不会让我觉得好过。”
陆一心没和别人交过心,打定主意愿意尝试坦白一些了,用的也是自己的一套逻辑——礼尚往来。
即严旭说了,他便也要回上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