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晓终于清醒过来,这是在吴家,是在奴婢任人打骂、任人买卖的年代,她既不能骂人,更不能还手,她重重地跪在地上,借着这个刺骨的疼痛来提醒自己要冷静,硬生生把眼眶里的泪水给逼了回去,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夫人,小心手疼,奴婢如果做错事,要打要骂就是,可别气坏了身子。奴婢愚笨,还请夫人指出奴婢的错处来,奴婢才好改正。”嘴里一口一个“奴婢”,心里却在滴血,以往说着这两个字,只当它是一个文字符号、一个代号,并不往心里去,但今天她确确实实感到了屈辱,她,兰晓,绝不甘心被人随意打骂,如今形势比人强,不得不忍,但今日一掌之仇,来日必报。
吴夫人听到兰晓的膝盖用力跪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又觉得兰晓素来是个老实的,这才沉着脸说道:“少奶奶整日挥霍,花费无度,还鼓动着焕儿不读书,你既知此事,为何不报?”
“少奶奶刚嫁进来,两人正是新婚,为了让少奶奶开心,少爷是用了些法子,也花了不少银子。但这么点银子吴家向来不会放在眼里,而少爷也只是一时沉迷其中,等日子久了,少爷自会淡了下来,所以未曾在意,是奴婢的不是。”
听到这番话,吴夫人的脸色更差,珊瑚在一旁急得额头上的汗珠也冒了出来,生怕兰晓的回答惹来一顿打骂。
“至于读书一事,奴婢认为夫人暂且不能插手。”兰晓一边说着,心念急转,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过吴夫人这一关。
吴夫人很不高兴地问道:“难不成我管不得。”
“不是夫人管不得,而是不宜管,可能府试失败后,让少爷对读书失去了信心,所以才想着从商,少奶奶又在一旁很是支持,就像上次那样,少爷即使挨打,也一心只想娶少奶奶进门。所以这次如果夫人极力反对阻止的话,少爷很可能就会和夫人生分,从而伤了母子之情,奴婢万万不想见到这种情况发生,所以这几日晚上都一直在屋内苦思,是否能有什么办法,既不让夫人与少爷起争执,又能让少爷用功读书。也因此平日里未和夫人提及这事,正是不想让夫人早早地便担心烦恼,还请夫人恕罪。”
“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你了,珊瑚快扶兰晓起来,你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劝劝我。”上次为了娶潘微雨,焕儿挨了一顿好打仍不管不顾的闹着,兰晓说的确有道理,照她这么说来,她一直在屋里等着自己的传唤,那么银莲这小蹄子也是有些心机的,自己不能全靠她盯着潘微雨,还是兰晓知根知底,又一心向着自己,吴夫人放缓了脸色,朝珊瑚嗔道。
珊瑚边扶着兰晓起身,边笑着小心地回道:“夫人教训丫头是天经地义的事,夫人说兰晓错了,必定是有她做得不妥当的地方,正应该好好听着。这不是,兰晓原该如实上报,夫人、少爷的做法岂是她能干涉的。”
兰晓起身后才发觉自己后背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听着吴夫人一番假惺惺的话,实在做不出笑脸,也说不出奉承的话来,只沉默地站在一旁。
“我倒要听听你这个闷葫芦想出什么好法子来了。”吴夫人脸上微露笑意,问道。
听到吴夫人问话,兰晓才回答道:“本朝律法对考仕途的要求放宽了条件,即使是曾经行商,只要身家清白,也能去考,所以奴婢想着是不是先让少爷管理一个铺子,事先说好让谁也不许帮他,让他知道从商的难处来,自然会全心全意的读书。退一万步的说,即使生意做好了,要知道那也是要赔笑脸、赔小心的,自然就知道有官身护着的好处了,说不定不用老爷、夫人催着,就要自己去用功苦读了呢。到时候,少爷又是官老爷,又能为老爷经商出谋划策的,既能为老爷分忧,为夫人脸上增光,更能光宗耀祖。”
“这可不行,老爷万万不会同意的。”吴夫人一口否决,一个做丫头的哪里能有什么好办法。不过太聪明的丫头就会不够忠心,所以吴夫人并不打算再怪责她,反正打也打过了,也算教训了她的自作主张。“你回去吧,下次不可再如此了,有什么事及时告知我,知道吗?”吴夫人再一次叮嘱道。
兰晓依言退下后,吴夫人靠在贵妃榻上,感觉到有些疲累,珊瑚乖巧地上前为她按摩,吴夫人微闭着眼,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和兰晓感情向来要好,是吗?”
珊瑚心下一凛,手上动作不停,迅速回答道:“奴婢和兰晓是一同进府侍候夫人的,所以相较其他姐妹是稍许亲近些。”
吴夫人不再说话,屋内陷入一片安静。
兰晓无视别人注意她的目光,保持着淡然的表情出了院门,这才忍不住委屈,狂奔起来,这该死的穿越,这该死的地方,这该死的林婉容和银莲,我要回家……心中无声的呐喊着,任由泪水肆意地流淌。
作者有话要说:每每看到电视里女主被人陷害或挨一耳光,总是含着满眼泪水,说道:“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很是不爽啊,可惜兰晓挨打,也是不能愤然还手,快意恩仇滴,不过就要过节了,还是少虐虐她吧。
祝亲们新年新气象,心想事成,节日快乐!
36
36、甜蜜 。。。
兰晓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与痛苦,直到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她正要挣扎,耳旁响起温柔熟悉的声音“兰晓,是我。”
兰晓放松了下来,委屈地唤了一声“陆大哥”,靠着陆绍棠那温暖宽厚的肩膀,然后哭得泣不成声,稀里花拉。可怜的是到现在她还不敢放声大哭,免得招来其他人,真是连哭都不能哭个痛快。
陆绍棠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一会才想去拍拍兰晓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又停在半空,犹豫了下,才轻轻拍了拍她,有些生涩地哄道:“莫哭,莫哭,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兰晓仿佛找到了依靠,哭得像小孩似的,好一会才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抬头问道:陆大哥,真是巧,又遇到你了。”
陆绍棠心道我在这里特意等着你的,嘴里却说道:“是啊,真是巧呢。”正要再说,在月光下发现兰晓左脸颊上那红红的手指印,还有几条被尖指甲划过的血印子,大吃了一惊,随即一股怒气涌了上来,是被吴夫人责打了吗,难过这么伤心,他只恨自己势单力薄,不能保护兰晓免受委屈。
“你脸上痛不痛?”陆绍棠心疼地问道。
这时,兰晓才不好意思地离开陆绍棠怀中,狠狠地擦了把眼泪,说道:“不痛,就当是被毒蛇咬了一口,被恶狗啃了一口。”
兰晓那香软的身体一离开,陆绍棠甚是不舍,只觉得少了什么似的,但一听兰晓的回答,又有些哭笑不得,哪有把自己比成骨头似的,又问道:“究意是为了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有人见儿子太疼爱自己媳妇,又不爱读书,心里不痛快,就拿我来出气。我又不能强按着他的头让他读书,要不然我非得让他好好尝尝悬梁刺股的味道。”
陆绍棠家道中落以前,也曾呼仆唤奴,但现在尝遍人情冷暖,也深知做下人的不容易,对兰晓言语中的些许不敬并不在意,尤其是看到兰晓受了责骂之后,既不怨天尤人,又不委屈万分,反而还能调侃自己和别人,不由地更加佩服她的坚强和乐观。
可惜他嘴笨舌拙的,只能稍稍开解安慰兰晓,但兰晓心情因此已经好多了。
“对了,陆大哥,我有要紧事找你。”兰晓蓦地想到正事还没办呢,赶紧收拾心情,说道。
陆绍棠听了,想到今天遇上多个一见他就眉目含情、暗送秋波的丫头,有大胆的直接就想把荷包、香囊塞给他,害得他忙不迭的逃开,心头乱跳,难道是……,看着兰晓那双被泪水洗过后灿若星辰的眸子,有些紧张地等着她说下去。
兰晓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脸上带着一丝希冀,最后说道:“陆大哥,我这个主意可行吗?”
听完了事情的原委,陆绍棠这才明白原来兰晓想以他的名义入股张家面馆,并让七斤到面馆里去帮忙,他心头一松,却又有些莫名的情绪萦绕在胸前,怅然若失。
兰晓见他迟迟不回答,黯然地说道:“我早知道这事难办,不过总想着试一试,既然不成,我再另想办法。”